封棺空間山脈隔開的一角，在一片地勢平緩的平原上，小河彎繞之處，有一棟看起來很像危房違章搭建的尖頂小樓。林安並沒有偵探姐弟的建房子手藝，從現實世界帶來一些電力工具和建築材料，拒絕了陳舒雲的幫助，自得其樂地在這裡搭建了一座小房子。得益於鹿角熔爐核心為他提供的遠超普通人的力量和長期堅持的柔身術帶來的耐力，他這個工作完成的不錯。從遠處發動機拉來電線為電腦提供電力，這座小房子足以滿足他的大部分居住需求。林安很是愜意地對著窗外的河麵和雜草深呼吸了一下，從火塘裡提起冒著騰騰熱氣的水壺給茶壺加水，最後端著一杯熱茶來到電腦前坐下。身體深深地陷入沙發之中，林安踢掉拖鞋，懶洋洋地盤起一隻腿，端著熱茶看著電腦。屏幕裡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大波浪女巫。隨著他移動鼠標輕輕點擊，人物動了起來，一開始是極為標準的人物建模造型動態。紅唇微啟，似乎在喘著氣，身體微微搖晃，以模擬人物真實動態來驅逐玩家對建模人物的抗拒，殘破甚至有些臟兮兮的灰黑色巫師袍遮不住的地方，洶湧澎湃。隨著林安目光彙聚，整個人的視覺瞬間被裡麵的人物占據。她就好像有強烈的吸引力一般，讓人忽略了桌子和電腦屏幕，眼裡隻剩下這個人物。靈性之眼裡，可以清晰地看到三波湧動的洪流朝著自己侵蝕而來。樹根、紅繩、白蛇。這種繪製頂尖巫師靈性畫像一旦動起來，仿佛他們自身靈性蘊含的韻律也跟著有了活性，開始對觀察者的心靈產生強烈的刺激。就好像，將身體剝開，讓對方的心靈貼著自己的心靈，一切語言交流都變得毫無意義，隻需要仔細感受，就能讓心和心產生交流。而這種靈性層次的交流，以這三種素材的強度而言，一般人甚至一般超凡者，幾乎是處於弱勢的狀態。稍有不慎，靈性被影響扭曲，顯然是可以預見的。林安沒有感覺自己受到多大的影響。相比偵探姐弟當時接觸的可怕場景，他似乎更為容易承受這樣的侵蝕。原因很簡單——他的靈性已經被鹿角熔爐核心保護起來。而這種圖片上的靈性影響，是一種被動的效果，它不像巫師施展巫術，缺少了心靈主導去撬動靈界靈氣的那一個步驟。強度不夠，達不到心靈側或者靈魂係之類巫術的施法效果。它唯一能影響的，就是一丟丟對於心靈的刺激，從心靈之窗眼睛進入。這也是參與開發這個建模的那些員工描述的那樣——特彆帶勁。普通人的靈性相較於巫師的靈性而言，相當於是‘未激活’狀態，很難受到靈界靈氣的影響。在這方麵，他們麵對這種巫師不可窺探的畫麵，跟獵巫騎士差不多。 “聽你這樣分析……”單人沙發旁的小茶桌上，醜陋腦袋恍然大悟，“如果遊戲都用這種建模，它隻會影響到巫師？真這樣做的話，這個遊戲豈不是成了巫師專殺軟件？誒，這倒是挺符合你現在獵巫騎士身份要做的事情的。”林安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茶杯遠離醜陋腦袋。打從他修煉成鹿角熔爐核心，也不知道為什麼，醜陋腦袋那亂糟糟的頭發上，血液變得越來越多了。血水沿著額頭落下，有的直接流入腦袋的黑嘴巴裡，隨著它說話，血水四濺。“這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林安撇了撇嘴，“我跟巫師沒仇，也不想站在巫師的對立麵，變成一個吸引仇恨的靶子。”“況且……”他思考了一下腦袋的說法，搖了搖頭，“巫師專殺這個形容不好，以這種扭曲心靈影響的效果，最大的可能是加速巫師變成巫妖！”腦袋眨了眨眼，“所以還是巫師專殺啊？”“不一樣。”林安冷笑了一聲，“真那樣做，不僅巫師們想要弄死我，全球到處大量出現巫妖，哪怕現實世界沒有被打爛變成世界末日，獵巫騎士們也會想要弄死我的。”“嘶～～～”腦袋抽了口涼氣，卻被血水嗆到，猛地一陣咳嗽。林安再度遠離，大幅度地後仰，並把茶杯抱到懷裡。見此景，腦袋冷笑了一聲。“林安！這血水是靈氣，先不說它跟你手中的茶水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東西，就是真的沾到了，它也不臟！”這倒是實話，平時觸碰到，這些血水靈氣都是直接從皮膚滲透而入吸收，跟用嘴喝其實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林安依然還是小心翼翼地撐開手掌蓋住了茶杯杯口。“所以你隻能使用普通人的靈性作為遊戲的素材，是絕對不能用這種超凡者的靈性咯？”腦袋扭頭看了眼電腦屏幕。它似乎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並不畏懼屏幕上那幅畫的侵蝕。“那你研究這個建模有毛用？”林安表情也是有些疑惑，認真地看著屏幕裡的女巫，“我從你那裡獲得的靈性直覺的能力告訴我，這幅畫能為我提供一些有益的幫助，我相信這個直覺。”“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答案。”是對修行有利的方麵嗎？說實在的，林安如今真的有些迷茫。張醫生和老劉那裡學到的‘巫師意誌’，似乎因為跟他並不是那麼契合，一直沒有修煉成功。而曹教授那裡學來的‘巫師熔爐’，林安已經走到曹教授研究成果的那一步。接下來，似乎就是按部就班的學習‘熔爐技藝’和‘巫術’，並沒有其他的辦法。這兩種，並非‘道’，而是‘技’，隨便亂學稍有不慎就會將他帶入深淵。他如今也沒有什麼敵人需要麵對，沒必要為了變得更強大把小命拉上賭桌。謹慎一點沒有什麼不好的。按照超凡世界的普遍規律，什麼都不做可能還能活長一點。“想不通……”林安搖了搖頭，握著鼠標點擊下一個演示文件。這是女巫施法的建模。巫師題材的遊戲，為了契合那種神秘吊詭的氛圍，畫麵往往會在玩家能看清楚的前提下，儘可能地調暗。而火焰恰恰是最契合這種畫麵的光影效果。——它在這種黑暗畫麵裡甚至能表現出比普通遊戲畫麵，更強刺激的酷炫效果。當然，更刺眼的電光同樣如此。但火焰還有一個更優秀的屬性：它能燃燒，而且持久。燃燒衣物、燃燒草地、燃燒房子，施法過後點燃任何物品，都會讓這種酷炫的效果維持得更長。擁有自我版權強大遊戲引擎的鹿角，並不介意讓這些點燃的火焰給遊戲角色和走過的怪物帶來些許傷害。這更能為遊戲提供趣味性。這是策劃部那邊給的建議，第一個進入玩家視野的重要女巫角色，一定要是施展火焰巫術的。屏幕畫麵中，女巫正在施法。從臟兮兮殘破的灰黑色巫師袍裡伸出牛奶肌一般的皓白手臂，纖細的手指頭遙指前方。“火焰鞭撻！”頓時，一條火龍從她指尖噴射而出，足足有五六米的效果，覆蓋了屏幕地圖的麵積，像一條抽風的蛇一般在地上扭曲甩動著。這是巫術1，演示畫麵裡還有個巫術2。女巫身體誇張地後仰，雙手垂落後向後方撐開，身上的巫師袍幾乎要炸裂，豐碩的果實被擺到了最惹眼的地方。然後，火光湧動。幾乎是從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滿溢出火焰的紋路，帶著可怕的氣浪，火焰呈一個圓環向四麵八方翻滾而去。“哇哦～”醜陋腦袋驚然地看著這一幕，“看起來不錯，那個鄭淼還是挺有想法的。”林安卻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怎麼了？”腦袋疑惑。林安久久沒有回答，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屏幕裡的女巫施法。“她的施法不對！”“你這不是廢話嘛！”腦袋翻了個白眼，“也就你比較慷慨，你看其他巫師能做到隨便教彆人巫術？鄭淼怎麼可能會將真的巫術施法的過程擺到遊戲上去。”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林安依然感覺很不對。他將茶杯放在小桌上，坐起來認真地凝視著，倘若以靈性畫像的角度而言，這裡麵最大的問題，就是它所運用的三種素材之間韻律上的不可調和。這三者具有極其濃烈的個人色彩。“它不應該是這樣……”林安摩挲著下巴凝視著女巫指尖噴湧出的火焰，心裡頭有種說不出蠢蠢欲動，仿佛有一個答案要蹦出來。思索良久，他依然沒有答案。於是林安開始往靈性繪製的方向思考，想象著這個女巫釋放的火焰是要有什麼樣的效果才會覺得不突兀。火焰類的施法，他隻在陳馨迷那邊看過。過往的記憶從心靈深處跳出，與眼前的火焰建模對比著。“唔～～～”貌似狀況完全相反。是的，這個女巫的施法火焰，和陳馨迷的施法火焰，那種靈性上的韻律完全相反。相比起來，陳馨迷的火焰看起來極為飄忽。而這個女巫的火焰看起來更為凝實。一個看起來像篝火，一個像爐火。而那種韻律上的突兀感就來源於此，完全不同韻律的火焰，與這個靈性突破構成的動態建模的素材之一陳馨迷的靈性畫像衝突了。“我怎麼感覺……”林安越看這個女巫身上的火焰，越有感覺。他陡然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腦袋，“你說……”“我曹！你在乾嘛！”沙發旁的小茶桌上，腦袋正伸著黑漆漆的舌頭到茶杯裡，讓血水沿著舌頭流淌入杯子裡。見林安看來，連忙縮了回去，“哎呀，被發現了！”腦袋眨了眨眼，在林安的眼前重新變成一顆籃球，緩緩地朝地麵滾落下去。林安氣得想要跳起來一腳把它踹飛出去，卻不由自主地被水杯吸引。良久。他這才咂摸了一下嘴巴，很是感慨，“腦袋，你搞錯了，鄭淼真的在這個女巫建模上使用了真實的施法效果，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巫術。”“另外，靈氣和水雖然是不同維度的東西，但……”他驚歎地端著杯子拿起來，眼眶裡隻剩下一對金色的眼眸子，凝視著裡麵仿佛滴入墨水一般暈染開的痕跡。“它們竟然能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