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

李二高座玉階龍榻,臉色陰沉的可怕。

大殿內重臣意識到對子不簡單,莫名緊張起來,一股壓抑的氣息彌漫開。

片刻後,李二冷冷地說道:“都聽好了,上聯是‘我俄人,騎奇馬,張長弓,單戈成戰,琴瑟琵琶大王,王王在上’。”

“什麼……吐蕃欺人太甚。”

“狂妄至極。”

“囂張跋扈,當誅!”

大臣們怒了,情緒激動,破口大罵起來。

上聯結合吐蕃的挑釁不難出,是在說吐蕃人人擅長騎寶貴的戰馬,能張開長弓,提戰戈參加戰鬥,琴瑟琵琶,四種樂器,個王字,而去全都在上,人人可以稱王,憑什麼你大唐高高在上,我吐蕃就不能?

這如何讓大家能忍?

如何不讓大家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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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憤怒過後,大家搜腸刮肚,準備對出下聯一戰成名,打擊吐蕃囂張氣焰,立下不世功勞的同時,獲得無雙聲望,青史留名。

無雙聲望是讀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青史留名更是讀人一生的追求。

然而,大家很快發現不對勁了,這上聯是拆字聯,對起來太難,又要駁斥吐蕃,揚大唐威風,而不是簡單的應對,就更難了。

一時間大堂靜默,滿是尷尬。

秦懷道卻笑了,對對子肯定不會,但這副上聯印象太深了,後世所在部隊文史館就掛著,首長說是警鐘長鳴,警醒大家,首長介紹的時候說國聯軍鐵蹄踐踏領土,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侵占北京後,在一間陳設華麗的大廳裡舉行所謂的“議和會議”。

會前,一個自以為“中國通”的洋人傲慢的挑釁,出來這幅對聯,利用了漢字部首的特點,道出國聯軍是“大王”,“王王在上”,麵對洋鬼子的猖狂,一名談判工作人員當場對出下聯打臉,故事鮮活,講的生動,加上帶著強烈的民族仇恨,相忘都難。

但秦懷道並不急著作對,反而對房玄齡低聲說道:“房相公,石頭我。”

房玄齡正在苦思下聯,猛地反應過來,將石頭遞上去,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低聲問道:“有辦法?”

秦懷道沒有馬上回答,接過去仔細觀察,孔米粒大小,絲線倒是能進去,但裡麵曲折如腸,絲線太軟,進去不受力,難以繞行進入,想要穿通不容易,但也不是沒辦法。

將石頭還給房玄齡後,秦懷道沒吭氣。

房玄齡見秦懷道一臉淡定,尋思著不會有對策了吧,忍不住追問道:“懷道,可是有了辦法?事關國體,知道還請告知。”

秦懷道微微一笑,了眼左右,一個個還在絞儘腦汁想對策,滿肚子儒家經典,談經論道個個有一手,但超出知識盲區的事就不行了,絲線穿孔對大家來說就是知識盲區,唐朝崇尚作詩,對聯也有些為難。

吐蕃偏偏選擇作對,真正是打中了大家的軟肋。

如果多給些時間,滿朝臣子肯定有人能對出,但時間一長,勝之不武啊。

房玄齡見秦懷道不說,暗自使了個眼神給李二。

李二心領神會,有些吃驚秦懷道居然有對策?記憶中秦懷道從小在國子監不好上學,連一手字到現在都一般,打架鬥毆倒是好手,心中有些恍然,感覺很不真實,但相信房玄齡的觀察,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秦懷道收到眼神,假裝沒到,了剛才那名跳出來的臣子方向一眼。

李二頓時會意過來,這是在生氣剛才之事,氣自己試探其文采,心中有些氣惱,又有些好笑,不過,這樣的秦懷道反倒讓李二感覺真實,放心,可信,心中一動,也不點破,冷冷地說道:“絲線穿孔一事交給工部,對聯交給滿朝文臣,擂台交給武將,一個時辰之內朕要到結果。”

“聖上,末將去讓幾個義子會會那擂台。”張亮率先站出來。

“不用你去,王德。”

“老奴在。”

“傳旨在京的武勳之後,都去會會那擂台,朕在此等候消息。”

王德匆匆去了。

大家得出李二是動了震怒,準備來個速戰速決,一個時辰內解決問題,打出大唐威風,以揚聖威。

大殿內文武百官麵麵相覷,不少人暗中交換眼神,很快,之前那名貶低秦懷道的官員再次出列,躬身說道:“聖上,微臣以為護國公秦大人精通格物,文采不凡,一首從軍行更是令天下學子汗顏,想必已有對策,不如請秦大人出手。”

一席話引來無數人側目。

很快,又有一名官員出列,朗聲說道:“聖上,臣附議,久聞秦大人文采非凡,當初率軍出征,就曾做下名動天下的大作,一句‘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我大唐男兒血’更是道儘天下豪情,《從軍行》同樣寫出男兒氣概,這對聯想必也是手到擒拿。”

“臣等附議,懇請秦大人出手,揚我大唐風采。”

一個接一個大臣出來附議,整齊劃一,跟說好了似的。

秦懷道馬上意識到不對勁了,這是在捧殺,將自己捧的高高的,一旦對不出下聯,就會名聲掃地,淪為笑柄,而大家對不出就有借口了。

不對,不對!

秦懷道忽然意識道這裡麵不簡單,太過反常,一兩個心有不服,說怪話可以理解,這麼多人跟商量好似的,絕對有陰謀,再想到祿東讚的副手忽然拿出國,比武可以理解,惡劣環境造就了吐蕃人的好戰,符合實際,但苦寒之地的吐蕃不通文墨,怎麼可能比對子?

事出反常即為妖。

“這恐怕是一個針對自己的陰謀。”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宛如一道閃電,將許多不明疑點震碎,照亮。

下一刻,秦懷道眼中多了幾分冷意,瞥了眾人一眼,怒火開始燃燒,忽然想到什麼,憤怒的眼神直接鎖定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見其低眉順眼,宛如置身事外,就有些反常了。

堂堂太子,理當同仇敵愾,表現出對吐蕃不滿才對,這不動聲色,就跟早就知道一般,肯定有古怪。

“不會是這家夥玩的一手陰謀吧?”

想到這兒,秦懷道火氣更大了,向李二。

李二也感覺不對勁了,目光有些冷,迎著秦懷道的眼神反問道:“懷道,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叫懷道,而不是略顯梳理的卿,秦大人等稱呼,可見心中偏袒,秦懷道笑了,既然有人跳出來作死,不成全豈不是對不起他?越眾而出,朗聲說道:“回聖上,國子監是天下讀人的聖地,彙集天下英才,國子監博士更是在世大儒,學富五車,天下無雙,臣自愧不如,不如請他們來對。”

“還是秦大人吧,殺雞焉用牛刀。”有人提出反對。

“沒錯,秦大人足矣。”一個個附議起來。

這場麵如果說沒問題,誰信?

武將們出異常,當場就要炸毛,但到秦懷道丟過來的眼神,不由想到秦懷道幾次懟的文臣們啞口無言,潰敗下去,心中一動,都隱忍下來,眼中多了幾分期待,幾分戲的戲謔。

秦懷道見大家沒炸毛,心中一鬆,冷著臉向跳出來的那些文臣,冷冷地說道:“對對子是雅事,讀人的事,也是國子監份內之事,本官不是對不出,而是守規矩,不逾越,搶了國子監風頭,懂嗎?”

有人不服氣了:“既然秦大人能對,何必麻煩國子監?”

“你是誰?”秦懷道怒斥道。

對方也不怕,朗聲說道:“回秦大人,下官禮部……”

“閉嘴!”秦懷道毫不客氣地怒斥道:“既然是禮部官員,最該懂禮,守禮,維護禮,知道禮不可廢的規矩,既然是國子監的事,就該讓國子監來做,你這是帶頭破壞規矩,逾禮之舉,其心可誅,還是說你根本沒將聖人之禮放在眼裡?你還是聖人門徒嗎?”

禮乃孔聖儒學核心,以禮治國更是儒家子弟人人爭相捍衛的圭臬。

秦懷道一番質問如刀似箭,殺人誅心。

對方臉色煞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武將們卻仿佛到了那個舌戰群儒,無禮攪三分的人回來了,就連李二也眼睛一亮,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氣勢,心中一喜,決定添把火,喝問道:“來人,禮部趙大人帶頭破壞規矩,有逾禮之嫌,帶下去,打入天牢。”

對方慌了,求助的眼神向四周,但眾人紛紛低下頭去。

人群中一人仿佛得到某種暗示,苦著臉出列喊道:“聖上,趙大人隻是說秦大人能對,犯不著再麻煩國子監,何錯之有?”

秦懷道一還有人敢跳出來,來平時威嚴不夠,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挑戰自己底下,喝問道:“你又是誰?”

對方不敢托大,苦著臉說道:“下官戶部郎中……”

“你也給我閉嘴。”秦懷道不等對方說話就打斷道,瞥了眼任戶部尚唐儉,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授意,讓這人跳出來當炮灰,冷冷地說道:“本官精通算學、農學,商道,是不是你戶部的事也都交給本官代勞,那還要你何用?”

“這……不可同日而語。”

“怎麼就不可同日而語?你們說本官有文采,就要代勞本該屬於國子監的事,現在本官說精通你們戶部那點事,怎麼就不能代勞本該屬於戶部的事?”

“朝廷自有法度……”對方臉色發苦,難圓自說。

秦懷道可不會慣著對方,冷笑道:“這個時候就跟本官講朝廷法度了?合著你想要做什麼就能信口開河,為所欲為,不想要的時候就拿朝廷法度說事,朝廷法度是你家的啊?你怎麼不乾脆讓聖上下來,把那位置讓給你坐?”

“聖上,微臣不敢,微臣沒有。”對方嚇到跪倒在地,徹底亂了分寸。

“把他也給朕打入天牢。”李二臉都黑了,這秦懷道還真敢說,不過,趁機敲打一下某些人也好。

兩名千牛衛衝進來,將其帶走。

李二繼續喝問道:“孔祭酒何在?”

孔穎達趕緊出列,苦著臉說道:“聖上,老臣在!”

論經辨道,注解儒家學說孔穎達不懼任何人,但對對子,專業不對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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