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湯大夫來到京城。
醫堂如今在京城名聲很大,一打聽就打聽到了。
湯大夫來到醫堂門口的時候,看到立在門口的鬼醫雕像,立即神情肅然。
撮土為香,深深鞠了三躬,才昂首闊步,大步朝裡走去。
他的心情,激動而昂揚。
這裡,就是他夢想的殿堂啊!
哪怕不是來做老師,就是做個學生,他也願意!
門口有人接待,聽到他是來應聘授課老師的,神態頓時變得尊重,“裡麵請,裡麵請,今日我們副山長和山長都在,真真是個好時機。隻要他倆同時點頭,您就能留下來了。“
趙錦兒穿著一件寬鬆的月白袍子,久坐讓她不適,她便站立在桌邊,雙手撐著桌麵,身子微微向前傾,認真地看著工部新送來的輿圖——
藺太太得知五媳婦給她添了金孫,二話不說,就從泉州趕了過來。
聽說了秦慕修的事,還特地跑來好生安慰了一番。
說的話自然都是那老一套,“錦兒啊,你現在可不能太過悲痛,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呢!至於阿修,他肯定會回來的!你看看我家小五,丟了二十多年,不都找回來了!”
聽說趙錦兒弄醫堂,她立即大手一揮,“這是利在千的功德,我們藺家旁的東西不多,銀子倒是有幾兩,我給你捐十萬兩,隨你怎麼用。”
楊蕙蘭聞訊,也許了十萬兩,“我們做生意的,最盼的就是國富民強,國家強盛興旺,我們才能掙到錢。我們過往掙到的錢,也是沾著國家的光掙的,現在反哺給朝廷大興善事也是應當的。”
於是,趙錦兒的手裡,又有了二十萬兩。
進宮與慕懿商議過後,他們決定將醫堂的規模再擴大一番,順便把藥廬搬到醫堂來,讓藥廬和醫堂合二為一。
畢竟醫藥不分家,擅醫者必須也得擅藥。
醫術需要實踐,趙錦兒年紀到底輕,跟鬼醫相比,還差了很遠。
但炮製藥品更需要的是感悟和天賦,以及一副耐得住寂寞、願意潛心研究的性子,趙錦兒天生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所以她在炮製藥品上的造詣,如天選之子般,幾乎要趕超鬼醫了。
與幾科的大大夫聚在一起一商量,大家都建議趙錦兒再開一門專門講藥學的課程,藥廬搬過來,有利於讓孩子們親自實踐,做出來的藥丸,也能順勢銷售出去,補貼醫堂的開銷。
新的輿圖,也是工部尚書龔哲,親自帶屬下畫的,趙錦兒此刻正在給根據醫堂的需求,看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湯大夫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揉揉眼睛,又看兩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小聲地跟身旁帶路的人問道,“哪兩位是山長和副山長,那位姑娘,又是醫堂的什麼人?”
“那可不是姑娘,那是當朝太子太傅的夫人,更是皇上親封的一品醫女,也是我們醫堂的山長。”
湯大夫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那麼大。
領路的小夥子已經走過去稟報,“趙山長,花山長,來了個大夫,泉州人士,想留在醫堂任教。”
聽到泉州來的,趙錦兒便抬起頭,朝湯大夫看過來。
隻一眼,她就認出了湯大夫。
“湯大夫,怎麼是你?”
湯大夫也道,“我早就該想到了,人人都說京城的醫堂裡有個鬼醫女後人,醫術高明,為人和善,我怎麼就沒想到是你!”
趙錦兒莞爾一笑,“真沒想到,泉州一彆,竟有今日這樣重聚的機會!湯大夫醫術精湛,醫德洵美,若能加入醫堂,是醫堂的一大收獲。”
湯大夫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奇遇,來之前,他還擔心萬一醫堂看不上他怎麼辦呢。
現在站在他眼前的醫堂山長,竟然是一同在泉州抗擊過天花疫情的趙錦兒,他知道自己肯定能留下來了,也便放鬆了許多。
這一放鬆,就注意到趙錦兒雖然還是和從前一樣清瘦,腰身卻粗了一圈。
“趙山長這是……”
趙錦兒撫了撫肚子,微微笑道,“快五個月了。”
湯大夫不由想到在安樂侯府偶遇的秦慕修,咽了口口水,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
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貿然相問似乎不太好。
到了口邊的話,便咽了回去。
趙錦兒見他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微微笑問,“湯大夫,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湯大夫擺擺手,“沒有,沒有。隻是覺得很幸運,竟然在這裡遇到你,咱們又可以並肩作戰了。”
在座的其他大夫聞言,紛紛朝湯大夫看過來——這人什麼來頭啊,竟然與趙山長並肩作戰過!
趙錦兒便介紹道,“這位是泉州的湯大夫,當年,泉州爆發天花瘟疫,湯大夫不辭辛苦、不畏艱險,堅守在石元忠,治好了無數病人。”
眾人皆是一驚,果然是跟山長相熟的人,隨隨便便一個履曆,拿出來都是嚇死人。
天花,那可是不治之症!
得上了要麼等死,要麼求老天爺饒命,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夫,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湯大夫連忙道,“趙山長彆寒磣我了,我哪裡有治憤天花的本事,我也不過是一切聽你的指揮,打打下手而已。真正治好病人的,是你的神藥!”
眾人又是咽口口水,沒想到啊,厲害的人還是自家山長。
連天花都能治好,有這樣的山長,醫堂的未來,不用擔心,從這裡走出去的每一個學生,想必都會成為人龍鳳。
介紹過後,趙錦兒便直接留下了湯大夫。
到底是舊識,又是老鄉,趙錦兒親自領他到宿舍。
命人收拾出一間位置很好的屋子出來,“湯大夫,宿舍不比家,就委屈您了。”
湯大夫連連拱手,“我是來學習的,又不是來享福的,再說,這屋子已經很舒適了,想來趙山長為了醫堂,付出了很多心血。”
“不隻是我,醫堂裡的每個大夫,都付出了很多,歡迎您加入,將來,您肯定也會為醫堂的壯大和繁榮出一份力的。”
說著,肚子裡的孩子突然狠狠蹬了一腳。
趙錦兒的麵色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湯大夫趕忙道,“趙山長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歇著。五個多月的身子很重了,你可要小心著些。”
趙錦兒點頭,“是有些累,不過不要緊,明天我就不過來了,可以在家歇一天。”
湯大夫想起剛才那人說的話,說她是當朝太傅的夫人。
在心裡思前想後地琢磨了一番:難道,這位小趙娘子,是和秦公子和離了?
畢竟,秦公子現在泉州的安樂侯府裡,那府裡的人,喊他什麼少主來的。
反正他是沒想起來,把秦慕修和太子太傅聯係到一起。
“那……等下有人來接趙山長嗎?”
趙錦兒笑笑,“有的。湯大夫若是有空,可以到我家坐坐。”
“一定,一定,等安頓好,定去拜訪。”
接下來的幾天,趙錦兒忙著與工部對接輿圖,都沒有去醫堂。
湯大夫在醫堂安頓好,也熟悉了醫堂的規矩,寫了一封家書回家,跟夫人老母報了平安之後,便想著去拜訪一下趙錦兒家裡。
畢竟是老鄉嘛。
跟花鏞打聽了地址之後,買了些糕點,湯大夫來到趙錦兒家。
抬頭看到匾額上大寫的“秦府”二字,湯大夫懵了。
秦府?
當朝太傅也姓秦?
這也太巧合了吧!
趙錦兒聽說他來,親自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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