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城最大的酒樓裡,一場酒宴正在進行,數家商號在本地的話事人聚在一起。

此番邊關互市,作為第一批不遠千裡而來吃螃蟹的人,他們幾l乎賺得盆滿缽滿。

想到回去之後必然能憑借此番成績在家族抑或商號中更進一步,滿腔喜悅之情便噴薄而出,令每個人的麵上都容光煥發。

眾人推杯換盞,好不開懷。

天南地北的暢聊間,有人突然起了個話題:“謝修撰突然相邀,諸位怎麼看?”

謝拾送請帖送得光明正大,商戶們縱然不至於四處宣揚,卻不曾刻意隱瞞。幾l個相熟的朋友交流之間,自然而然便知曉了此事。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消兩日,收到謝拾請帖的商戶名單幾l乎都出爐了。

在座諸位幾l乎都在這張名單上。

按照一貫的思維,他們方才在邊關賺了一大筆,就被使團的成員“盯上”,難免不會懷疑,對方是不是想要趁機薅一把羊毛?說來互市的開設本就有使團的一份功勞。

彆怪他們心思陰暗、把人心想得太壞,誰教曆朝曆代的商賈都是任由官吏宰割的肥羊?除非身後有大靠山,否則絕難例外。

論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縱然最精明的商賈,都難以與朝廷官員相提並論。

譬如此番在邊關獲得的利潤,他們回去之後免不了要給各個方麵一些打點與孝敬。

謝拾固然在文壇聲名斐然,是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公認的天下奇才,但在商戶們眼中,他與朝堂上的其他官員並無區彆。

因此,收到這位謝修撰的請帖後,眾人的第一反應便是糾結該準備多少孝敬銀子。為避免麻煩,他們心照不宣地決定,商量好心理底線,免得有人給得太多或太少。

後者也就罷了,最多隻是本身丟人現眼、兼且惡了謝修撰;前者卻是自絕於眾,一旦養大了收禮者的胃口,大家都有麻煩。

雖則如此,有些人稍稍思量便會發現,謝拾並不是一股腦請了城中所有商戶話事人,他名單上的商戶無一不是在紡織行業有所涉足、且名聲相對清白正派的人家。

這令眾人心頭不免犯起了嘀咕。

……難道這位謝修撰真有正事尋他們?總不可能是想入股,與大家一起做生意吧?

三日後,同一間酒樓,懷揣著驚訝、好奇,與疑惑,一眾話事人再度聚集一堂。

隻是酒樓的小廝並未將他們迎入平時宴飲的雅間,而是帶著他們一路穿過天井,抵達一間小院。謝拾暫時在這裡包了一天。

前院的歌舞喧囂,儘數被隔絕於外,此處清幽辟靜的院落,無疑更適合靜心談事。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哪怕素不相識者見到他,都很難否定他自內而外散發的風采。

見到謝拾的第一眼,眾人便認出了他的身份,往日的諸般傳聞好似都有了實感——

眾人踏入小院時,本朝唯一“六元及第”的狀元郎正在角落的一棵樹下,

與人對奕。

他一襲藍色常服,如綢的烏發整整齊齊束起,顯露出幾l乎無可挑剔的五官輪廓。一陣風吹來,滿樹花落如白雪紛紛,落在他的發梢上、衣袖間,覆蓋了棋盤與棋子。

坐在他對麵的人探手將花瓣拈起。其人背對著大家,看不出容貌幾l何,穿著一身乾練的騎裝,深沉的玄黑交織著熾熱的紅。

二人所在的角落正對院門。

而庭院中央,是擺得整整齊齊的兩列草席,旁邊各有一案幾l,幾l上茶盞沁香。

除此之外,院中可稱空曠。

聽見眾人的腳步聲,謝拾抬起頭來,他同對麵的人說了兩句,便起身請他們入座。

“冒昧相邀,諸位勿要見怪。”當先坐在上首,謝拾言語頗為客氣有禮,“此番無酒亦無宴,隻有茶水招待,諸位,請了。”

一眾商號話事人受寵若驚。

彼此地位相差懸殊,謝拾隻是客套一句,便令他們惶恐不已,頓時紛紛言道:“不敢不敢,教大人久等,是我們的不是。”

眾人麵上紛紛堆著笑,態度和殷切,至於他們內心究竟如何想,謝拾不得而知。

“定然少不了腹誹我吝嗇小氣、請人來卻連一杯酒水都不肯提供就是了……”

他在意識中笑著與胖狸貓吐槽道。

不得不說,謝拾所料無差。

魂不守舍地飲著茶,哪怕請客的人有著一張足以下飯的麵孔,眾人依舊覺得離譜。

儘管早已做好赴宴順便被敲竹杠的準備,但是就連酒宴都沒有隻有敲竹杠的話……這位未免也太不講究,吃相太難看了罷?

謝拾卻不在乎他們怎麼想。

他今日是來替朝廷辦正事的,酒宴都是多餘,反而擔心飲酒影響頭腦,誤了大事。

故而彼此寒暄幾l句,對在座眾人的身份,有了基本的了解後,他便開門見山:“今日請諸位來,所為者朝廷大事。本官奉聖命行事,卻有一樁買賣想與諸位一談。”

言罷,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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