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入宮時,正值正午。

作為少數在宮中暢通無阻,從不用打賞內侍反而受到巴結討好的人物,不必她開口相詢,領路的內侍已經向她透露了口風。

“殿下有請,陛下還特意吩咐禦廚準備了殿下最愛吃的玉露蒸魚……”入宮不久,便有內侍熱情相迎,又低聲道,“方才陛下召見過諸位內閣大學士,又特意傳了謝修撰入宮,商議互市之事……謝修撰獻策有功卻禦前失禮,甚是可惜呢。”

晉陽公主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說話的內侍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從來不曾主動在宮中安插人手打探消息。宮裡都是人精,天子對晉陽公主寵愛尤在諸皇子公主之上,眾人自然爭相向她示好。而這一切,晉陽公主從未在天子麵前隱瞞。

她深知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於天子的看重,而她能消息靈通亦是天子所默許。

根據個人身份的不同和受天子重視的程度不同,無論皇子公主還是朝中百官,時不時從內侍口中提前探得一些風聲,隻要不涉及不該說的事,天子總是寬容的。

換而言之,這更像是天子默許他們的權力,讓每一個被召入宮的人不至於一頭霧水地來到天子麵前,而是對接下來的事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假使某一日突然出現此等情況,遇到的每一個內侍都對某人閉緊嘴巴,隻可能是天子不允許他們說話,如此也就意味著,這個人十之八九要完了。

可惜的是,這個真相並非人人都明白。晉陽公主作為少數知曉真相者,每每看到收買內侍、打探天子情況的兄弟姐妹愚蠢的表演,總是忍不住生出掩麵歎息的衝動。

日上中天,晴光普照四方。

昨夜才下過一場小雪,道路上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宮殿的屋簷卻泛著淡淡銀輝,不知不覺已是冬至,冰冷的寒氣四下湧動。

晉陽公主烏鬢如雲,滿頭珠翠,身披一襲雀金裘,每一片羽毛都好似在陽光下燦爛生輝。放在彆人身上顯得過於珠光寶氣的俗豔打扮卻恰到好處襯出她的華貴雍容。

她款步踏入乾清宮,收到通報的天子一眼就看見打扮得格外華美動人的女兒,頓時連連頷首,讚道:“朕就知道這雀金裘與晉陽最是恰當,果然是相得益彰。”

說話間,禦膳房的午膳已經到了。晉陽公主熟練地在天子身邊坐下,她說話的口吻親昵而自然:“俗語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爹你看待女兒時,怕也不遑多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女兒就靠這身衣裳撐一撐門麵。爹還有什麼好料子、好珠寶,彆都偏了妃母們,切記給女兒也留一份。”

已是而立之年,她做起如小女孩一般撒嬌賣癡的動作,卻絲毫不顯得矯柔做作。天子笑著指了指她,搖頭道:“你呀,朕庫裡不知道多少寶貝,都叫你給偏了去。你說說,哪回有了好物,不都先緊著你?”

晉陽公主眨巴兩下眼睛,在天子麵前有種少女般的俏皮:“都是爹你疼女兒哩。”

倘若朝臣在此,必然震驚。都

知道晉陽公主受寵,卻萬萬想不到,這位公主私下裡與天子相處時竟如民間父女一般自然。

當今天子並非豪奢浪費之人,這件由雀羽織就的雀金裘,乃是番邦所獻,前腳到了天子手上,後腳就被他賜給了晉陽公主。

縱然是他前段時日甚為寵愛的容嬪在床上撒嬌向天子討要,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確切地說,這件雀金裘入庫當晚,容嬪方才向天子開口討要,卻被毫不猶豫拒絕,次日東西就到了晉陽公主手上。

事後得知消息的容嬪深感受辱,憤憤不平,私下頗有怨言。她不敢對天子有絲毫不滿,怨言自然都是衝晉陽公主去的。

結果,這位一朝得寵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晉寵妃用比她得寵更快的速度失了寵愛。

深知晉陽公主地位,或是故意挑唆、或是冷眼旁觀容嬪撞上南牆的宮妃們在背後笑而不語,慶祝一個愚蠢的對手自取滅亡。

如今後宮又換了一位新寵妃。

而晉陽公主的風頭一如既往。

順帶著,宮中的一批新人都領悟了一條鐵則:晉陽公主隻可交好,不可得罪。縱是寵妃,也不要試圖挑戰晉陽公主的地位。

父女二人愉快地用過午膳,進入正題。這也是天子突然宣召晉陽公主入宮的緣故。

“朕有一樁要事交給你辦。”天子麵上和煦的微笑褪去,化作一片肅穆之色。

見狀,晉陽公主亦正容以對,她擔保道:“兒臣必竭儘所能,不負父皇所托。”

她自然而然切壞了稱呼,端正的態度令天子甚為滿意:“你都不問問是什麼事?”

他故意如此問道。

晉陽公主笑了:“父皇親自囑托的要事,必然事關大齊社稷、黎民百姓。兒臣身為大齊公主,自當儘心竭力為父皇分憂。”

“好,你能這般想,朕就放心了。”天子神情欣慰,轉頭便掏出兩張紙遞給她,“此乃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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