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相比卿雲這邊的孤單,淩霜那邊至少有個蔡嫿。本來今天蔡嫿還是出來不了的,也不知道婁大奶奶是什麼仇怨,芍藥宴這樣的大事,也拘著她不讓出門。好在淩霜臨出門和婁二奶奶談條件,讓她用自己的名義去叫蔡嫿出去,就說卿雲和嫻月都不出來,叫上她給淩霜做個伴。

婁二奶奶還笑她:“你這沒良心的,凡事隻托我,就不怕你娘我得罪大房了?你要蔡嫿出來還不簡單,老太太現在多喜歡你,你說什麼應什麼,彆說叫蔡嫿出來,就是你現在讓她認蔡嫿做乾孫女,也是一句話的事。”

“我求她?她差點沒把我關死在祠堂呢,下輩子吧。”淩霜道。

“瞧你這樣子,哪有小人家跟長輩記仇的道理,她最近不是天天讓錦繡叫你去吃飯來著,這就是老太太在跟你道歉了,你還想要怎樣?難不成老太太給你磕兩個?你差不多得了。”婁二奶奶道。

“那也不至於,反正以後我不理她,她不理我,大家清淨。”淩霜道。

“她到底是你祖母,你有誌氣是好的,但也彆太出格了。”婁二奶奶教訓了她兩句,其實也隻是說說而已,要說記仇,婁二奶奶也記仇,當初淩霜差點被關死在祠堂,她做母親的人,哪有不記恨的,想想都後怕。回來後也說過句重話,說“到底老太太孫女多,舍得教訓,不像我,太疼顧這幾個女兒了,個個都舍不得,把她們慣壞了,我該給老太太賠罪才是。”

若論記仇,淩霜還真不是婁二奶奶的對手,等馬車走出一段距離,婁二奶奶還附耳教她:“傻孩子,你真想爭個高低,也等自己地位穩固了,反正老太太總在那裡,又不會跑,三房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咱們認真忍過花信宴,把你們三個都落定了,回頭來收拾她們,不是甕中捉鱉?到時候爭多少爭不得,你放心,卿雲不說,嫻月那邊,一定是放不過她們的。咱們隻走著瞧罷了。”

淩霜也沒把婁二奶奶的教訓聽進去,等蔡嫿出來,就和蔡嫿一輛車了,蔡嫿也是慘,不僅人是在婁大奶奶名下,車馬一概沒有,想出趟門都得婁大奶奶同意,要麼就得自己花錢雇車去,世家小姐家裡都自己有車馬,基本不坐彆人家的車馬,彆說去租了。說起來都嫌棄,“誰知道是哪個人坐過的,臟死了,聽說那些風塵女子專愛雇外麵的車馬,要是跟她們坐過同一輛,那可晦氣了”。

所以蔡嫿行動都不得自由。

淩霜芍藥宴兩天沒見她,感覺她又消瘦了,見她上來,問道:“你怎麼瘦多了?難道真病了?”

婁大奶奶對外的推辭就是說她病了,所以去不了宴會。這次是淩霜指著婁二奶奶的名字去叫,才能叫出來的,二房如今這樣炙手可熱,婁大奶奶表麵上誠心禮佛,不問世事,其實門兒清得很,不然也不會放蔡嫿出來了。

“不礙事,這兩天不舒服,有點睡不著而已。”蔡嫿道。

淩霜一聽,就知道還是為趙擎的事呢。要說趙擎也真是混蛋,聽宣處再忙,忙得過捕雀處?今天當著眾人麵淩霜沒說,她

一聽嫻月說芍藥宴第二天不去,就知道原因——昨天外場也來了不少王孫公子,偏偏賀雲章缺了席,嫻月偏偏又穿了煙雲羅,以嫻月的小心眼,這肯定要生氣的。反正煙雲羅一穿,立刻滿京城都傳揚開來了,她第二天偏不去,賀雲章知道了,第三天就該乖乖出現了。

如今捕雀處正忙,昨天秦翊都要去衙門點個卯,賀雲章會忙成什麼樣可想而知,但嫻月照樣鬨彆扭,實在是有恃無恐。

相比之下,蔡嫿這邊,趙擎能有幾分真心,就難說了。

煙雲羅也退了,詩也寫了,都說捕雀處忙,但從那時候開始到現在,已經半月有餘,再忙至於半月也沒一個消息?

難怪蔡嫿這樣灰心。

淩霜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勸道:“實在不行就算了,等明年,到時候卿雲嫻月都成婚了,她們幫你介紹,管保比趙擎好。”

但這話也不過是安慰罷了,蔡嫿不比她們,蔡嫿是在京城長大的,不是一年花信宴的事,除非京城再憑空出世一個和她兩心相許的王孫,否則明年後年,也都是這樣,不過是趙景他們這一批換成趙修那一批罷了。

蔡嫿如何不懂,淡淡道:“倒也不是隻為這個,我原以為我注書他是看得懂的。”

蔡嫿雖然常注書,但真給人看,隻有兩次,一次淩霜,一次就是趙擎了。相比淩霜對蔡嫿的看重,趙擎那邊多少有點明珠暗投了。

說到這,又不得不提秦翊那家夥了,要說秦翊和淩霜,真正關係好起來,都不是那次射覆的文字遊戲,是那次淩霜在趙家的竹林裡,對著他大肆宣揚自己的理論後,秦翊就聽進了心裡。後來淩霜挨了打,離家出走,他還用這道理來開解她,兩人一起救了火炭頭,淩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程筠給拒絕了,秦翊見了,這才說出他家的狀況來。從那之後,淩霜動輒以“秦翊和我,就跟他和賀南禎一樣”自居。其實是知道兩人是真正的知己,骨子裡信奉的都是同一套東西。才會有那天的冒險,如棋逢對手酒逢知己,你來我往,彼此越抬越高,最後才成了知己。

從那之後,他們反而不談什麼道理了,見麵都是開玩笑,因為該對的暗號已經對完了。彼此都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反而不用談論了。

要是蔡嫿和趙擎能有這樣的情誼,也不至於到今天了。

淩霜其實是比秦翊要隨和的,她身邊許多人的理念她並不認同,但都包容。卿雲嫻月自不必說,蔡嫿和她也不是全盤合拍,但她就能欣賞蔡嫿。聽了蔡嫿這話便道:“那是他趙擎沒眼光,你的才學見解都是沒問題的,是他在官場鑽營慣了,不懂欣賞,讓他去聽他的春日宴去吧。”

蔡嫿聽了便苦笑,道:“你呀。”

要是世人都能跟淩霜這樣決絕,也就沒那麼多故事了,萬事到了她麵前,都是一句“大不了做尼姑”就解決了。要是趙擎遇到她,根本不會有之後煙雲羅的事,第一眼就被她否決了。

蔡嫿於是不和她多說,隻一路閉目養神,因為知道她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多一個人操心

罷了。

但淩霜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對了,老太太最近是對我挺好的,認乾孫女的事……”

“還是算了吧,你過得去,我都過不去。”蔡嫿隻說了這一句。

祠堂的事,兩人都記在心裡,沾婁老太君的光容易,但蔡嫿的人品,從今往後就得把婁老太君當自己祖母尊敬,還得記她的恩,未免太過違心。

蔡嫿這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像淩霜,有時候又像嫻月,和光同塵,所以命運也遲遲沒有給出答案,實在讓人著急。

馬車到了秦家,淩霜心裡卻仍然沒放下這檔事。她知道今天秦翊在家,所以也不等午宴開席,直接溜出去找到了秦翊,問他:“你能把趙擎邀來嗎?”

“能。”秦翊先回答了,再問:“請他乾什麼?”

“你彆管,請就行了。你家男客那麼多,不差他一個。”淩霜道:“算我欠你個人情,改天還你。”

這話都出來了,秦翊自然去請了,秦侯爺也是夠高傲的,都懶得用自己名義,告訴隨從:“用南禎的名義送封請帖過去,他不來再說。”

“他敢?”淩霜立刻挑起眉毛:“趙擎不過聽宣處供職,真以為自己上天了?”

秦翊頓時笑了。

“南禎本來也要放在聽宣處的,他自己不願意去。”

他雖然整天不把捕雀處的事當回事,但畢竟位置在這,京城官場裡的消息,他全部清清楚楚。

淩霜還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

“還有這回事?對哦,你放捕雀處,賀南禎放聽宣處,剛好分彆給賀雲章和趙擎看著。賀南禎為什麼不去啊?京中王孫裡,好像就他沒做官吧?”

“以後你就知道了。”秦翊道。

淩霜見他不願意多說,也就懶得問了。轉而問馬球:“今天誰和誰打啊,有厲害的人沒有,像昨天那種我可不想看了,看得人打瞌睡。”

她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明明昨晚被關在園子裡都憋瘋了,出來還挑三揀四的。

秦翊也懶得笑她,隻道:“今天南禎來了,他會忍不住上場的。”

“賀南禎還不錯,他和誰打啊?趙景嗎?”她突發奇想:“不如你和賀南禎打一場唄,好像你們還從來沒打過吧?打給我看看唄。”

“熙春三年在官家麵前交手過,太後娘娘給的賞錢。”秦翊也坦誠得很:“不多,你賣十間鋪子就夠了。”

“哼,了不起哦。”淩霜頓時來了主意:“我現在就去跟賀南禎說,說你跟我說,他的馬球打得一般,都是你帶著他玩,熙春三年那場,你輕輕鬆鬆就贏了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說得他火氣上來在,自然找你打。”

她說乾就乾,就要去挑撥賀南禎,秦翊被逗笑了,拎住她後領,把她拉了回來。

“你真要看我和南禎打,我教你個方法。”

“什麼方法?”

“我父親當年跟南禎父親也打過一場馬球,我們家的規矩,娶親宴三天,文要寫得了卻扇詩,

武要演練,當年賀叔娶雲夫人,就和我父親在桃花塢打過一場,滿京城人都知道,你要想看也不急,聽了卻扇詩之後就能看了,不然扇子擋著,看不清楚。”

淩霜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又在開玩笑說結親的事,自從婁二奶奶鬨上門之後,他這個玩笑是開個沒完了,雖然她不怕人拿這事開玩笑,但還是惱羞成怒,對秦翊來了幾拳。她倒不是沒開情竅,隻是發自內心覺得秦翊是王孫裡當之無愧的狀元郎了,相貌人品都一流,在她看來,隻有嫻月那樣的美貌才和秦翊對得上的。至於她自己,這樣聲名狼藉,是萬萬不可能的再有人對她有想法的。從小跟在兩個如此優秀的姐姐後麵,她也確實沒有什麼人注意,十六年來也隻有一個程筠對她有好感,還是習慣成自然。當然她自己也壓根不需要人喜歡自己,所以不管秦翊怎麼開玩笑,她是始終不往彆的上麵想的,隻當他在取笑自己。

沒一陣子,賀南禎也來了,他向來是風流浪蕩的樣子,穿青色錦袍,俊美得很,上來先笑道:“你請趙擎乾什麼,還借我的名號?”

“婁小姐想進聽宣處供職,托我請趙擎過來,走走後門呢。”秦翊道。

淩霜聽了又打他,賀南禎也算開了眼界了,笑道:“還是婁家姑娘厲害,我認識秦翊這麼些年,第一次看他挨打。”

“你羨慕是吧?放心,遲早有人打你。”淩霜道。

賀南禎隻是笑,還問淩霜:“怎麼今天隻有你來?你家其他人呢?”

“你問誰,卿雲還是嫻月?”

賀南禎笑而不答,轉眼去看馬球場了,道:“來了。”

原來那邊趙擎真來了,淩霜看了更氣,可見不是沒時間,連賀南禎都能叫來,卻一直不給蔡嫿那邊回應。

她任務完成,懶得再看,況且畢竟是下帖子請來的,秦翊也得過去打個招呼才行,沒人陪她聊天了,賀南禎倒是笑眯眯站在這,但淩霜對他竟然沒和嫻月走到一起這事十分不開心,說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結果便宜賀雲章那家夥了,可見賀南禎沒眼光。

她說了句“走了”,也不管賀南禎笑眯眯是不是想和自己攀談,就回到聽風樓上去了。

那邊蔡嫿還不知道趙擎來了,正在聽風樓上和女孩子們一起喝茶,京中的風氣,要說勢利,重了點,但正應了婁二奶奶那句話,你得有價值,人家才會幫你,不然誰有那濫好心,每天匡扶正義去呢?

如今淩霜得了清河郡主的認可,頓時從邊緣人物變成了中心,女孩子們也都對她友善起來,素日有時候淩霜問她們話,也不一定得到解答,很多都是笑笑說“我也不清楚”,不願和她多攀談,隻怕受牽連。如今都變過來了,不過淩霜知道她們也身不由己,所以從不在意。她上樓來,黃玉琴坐在靠外的桌子上,還起身笑道:“來,淩霜來了,我完璧歸趙吧。”

她笑著把蔡嫿推給了淩霜,淩霜看一眼遠處荀文綺虎視眈眈,就知道她是見自己和卿雲嫻月都不在,所以幫自己照看蔡嫿,不讓她一個人落單。畢竟黃玉琴也是卿雲來之前,女孩

子裡麵數一數二的人物,荀文綺還是忌憚她的。

淩霜真交際起來,還是會的,隻是平時懶得做罷了,見黃玉琴主動幫忙,也笑了笑,道:“多謝姐姐了。()”

她和蔡嫿坐在一張桌子上,拿起茶來喝,也不說趙擎的事,先灌了兩杯茶,道:下麵熱死了,又曬又吵。?()_[(()”

“那你還去?不在樓上好好待著。”蔡嫿道。

她雖然說淩霜,其實對她也挺好,還遞帕子給她擦汗,淩霜卻彆有打算,喝了兩杯茶,就道:“你在這上麵待著不無聊?咱們下去走走唄。”

“不是說又熱又吵嗎,走什麼?”蔡嫿不解道。

“這樓上沒什麼好玩的,你又不喜歡看馬球,帶你去秦翊家轉轉,他家藏書多,其實他家最厲害是兵書,不過剩下的經史子集也夠你看的了。”淩霜道。

聽她語氣,儼然把秦翊家當成自己家一樣了,她自己玩了還不算,還要拿來招待蔡嫿,實在是登堂入室了。

蔡嫿聽得好笑,道:“這是秦侯爺府上,我們是做客的小姐,怎麼好亂走的?於理不合呀。”

“你怕人說呀?”淩霜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樣吧,我跟秦翊打個招呼,到時候就說是郡主娘娘讓的,誰還說什麼。你放心吧,秦翊跟我的關係就跟我和你一樣,靠得住的。”

蔡嫿是明眼人,早看出婁二奶奶整天喜氣洋洋的是為什麼,看清河郡主的態度,隻怕她也是首肯的,雙方家長都通過氣了,倒是淩霜還蒙在鼓裡。她當局者迷,還在說服自己她和秦翊是靠得住的好朋友呢。

帶著這心思,蔡嫿跟著淩霜下樓後,就著力看了一眼秦翊,秦翊果然察覺了,立刻看了回來,但仍然是王孫看未婚小姐的樣子,守禮得很,說了句:“請這邊走。”

眼高於頂的秦侯爺對個落魄小姐這麼客氣,多半是看淩霜的麵子。

蔡嫿心中有數了,隻怕這次不止雙方家長剃頭擔子一頭熱,看淩霜在那吹牛,他笑微微看的樣子,秦侯爺隻怕也不清白。隻有淩霜這家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渾然不覺危險,還在這吹牛說她在江南采蓮子,水性好,一口氣能在水下遊出幾丈遠呢。

“這麼厲害啊?”秦翊隻笑著道。

“那當然,等下次帶你去江南玩,你還沒去過吧,可好玩了,尤其是春天,水網縱橫,劃著船哪兒都可以去,在船上一住半個月都可以呢,飲酒作詩,下揚州,上蘇杭,到處都是好風景。”淩霜得意地道。

她向來有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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