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嫻月溜出門去的時候,淩霜已經找了兩個馬球場了。
“我真服了秦翊了。”她找得火起,開始罵秦翊:“也不知道他整天跑到哪去了,找又找不到,煩死了。”
如意有一句“小姐乾嘛要找秦翊,以前不是一個人也玩得挺好的”,又不敢說,隻能欲言又止地跟在她身後。
淩霜找到上次和秦翊一起贏趙景的馬球場,她都不靠近,隻是在外圍探頭探腦找秦翊,竟然還有人認出她來,畢竟上次的賭局太傳奇。好在趙景不在,在的是姚文龍和他的跟班們。但凡家裡權勢正盛的子弟身邊,總會圍著一大群跟班的,普通子弟的跟班都是些閒人,這些人的跟班裡卻還有中等世家的子弟,但據淩霜觀察,秦翊連小廝也少帶,彆說跟班了,也難怪大家對她印象深刻。
他們見淩霜似乎在找人,就遠遠笑道:“找秦侯爺呀?”
“是啊。”淩霜也不怕,還跟他們有問有答的:“你們知道他在哪?”
“你都不知道,我們怎麼知道呢?”有人就說笑道。
他們對於淩霜能搭上秦翊大概是有點羨慕的,也有嫉恨,竊竊私語著,也有人在人堆後起哄道:“在這肯定找不到,你去小花枝巷找啊。”
“小花枝巷?”淩霜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地方。
有人頓時發出嗤嗤笑聲,淩霜一見他們這樣,覺得他們是在耍自己,立刻皺起眉頭,往前走了一步。她雖然有段日子沒揍人了,但小霸王的氣質還是在的,他們也知道再笑下去隻怕要挨打,頓時都停了。
“你們說真的還是假的?”淩霜審問道。
“是真的。”有個老成點的就道:“秦侯爺和賀侯爺不是常在一處嗎?小花枝巷有個粉牆的宅子,門口長著一棵大梨花樹的就是了。”
淩霜也是經驗少,沒往深處想,真奔小花枝巷去了,這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見巷子裡門口都緊閉著,確實有個粉牆宅子,現在不是梨樹的季節,樹倒是挺大的,她估摸著秦翊不一定在,正猶豫要不要敲門呢,這地方也沒下馬石,隻怕是處私宅。
她正看呢,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個五十來歲的婆子,手上提個菜籃子,一見她是個錦衣少年的打扮,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淩霜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嚇了一跳。
“是侯爺府上的人吧?”這婆子熱情得很,上來一把抓住她:“小哥快進來,先喝杯茶,侯爺有什麼話交代,都進來說。”
淩霜被她拉進門來,看裡麵院落收拾得挺雅致的,還種了芭蕉,也有芍藥花,月洞門,一排幾間清淨上房,還有琴台棋桌,婆子拉著她一路往裡麵走,道:“小姐下午剛好了點呢,正念叨侯爺呢,說半年沒見侯爺了,可巧就來了,快請裡麵坐,我去請小姐出來見你。”
淩霜聽到還有“小姐”,立刻就拔腿要跑。
這婆子不說還好,一說,她就知道這是哪了。
既然是未婚的小姐,又一口一個侯爺。不管這婆子以為淩
霜是賀南禎的隨從還是小廝,又沒長輩,又沒中人,未婚小姐直接見外男,都夠嚇人的。
除了傳言中賀南禎常年養在外麵的那個清倌人,還有哪家小姐,是這樣的作派?
她等那婆子一轉身,立刻就跑,跑下台階時,正好迎麵看到婆子和丫鬟引著個“小姐”過來了,雙方打了個照麵,看得分明。
“哎呀,怎麼走了,侯爺沒帶了話來嗎?”那婆子還追,哪裡追得上,淩霜已經帶著如意飛快跑了出來,連帶著對那些隨從提到“小花枝巷”的揶揄笑容都明白了過來。
這裡,恐怕就是那些大人們養外室,包清倌人的去處,怪不得門戶都緊閉,明明院落也是官員家的水平了,卻連一塊匾額都不掛。
好個賀南禎!果然是有縫的雞蛋。
匆匆一個照麵,足夠淩霜看清那“小姐”的樣子,確實有風塵氣在,不像世家小姐見到男人第一反應是躲避。也確實是上了年紀了,有二十七八了,妝容倒淡,服飾也平常。
嫻月還整天操心雲姨的名聲,要揪出造謠的人,其實第一個就該把賀南禎揪出來打一頓,包外室就算了,為什麼包個年紀這麼大的,讓人聯想到雲姨身上,都是他的錯!
淩霜這一跑,腦子活絡了,頓時很多事都串了起來。
她今天看到卿雲那張清單的時候,卿雲對賀南禎問東問西,不會那張清單就是賀南禎的吧?雲姨和嫻月一樣,喜歡花香,不喜歡果子香,所以肯定不是用在賀府裡的。趙家也略有點暴發戶,果子雖然不貴,能奢侈出這種花樣的,一定是京中頂級的侯府,隻可能是賀家。
但匆匆一瞥,已經夠淩霜把這小姐的穿著打扮看了個大概,婁二奶奶開門做生意,鋪子裡打量一眼就知道客人是個什麼水平的功夫,淩霜也是有點的。這小姐顯然不是傳言中那些自幼嬌養琴棋書畫然後送給達官貴人的類型,不是料子和款式的問題,而是妝容服飾品味都一般,有點俗氣,彆說趕上嫻月了,連玉珠碧珠都追不上呢。
淩霜倒不是勢利眼,她自己還整天拿起梨子袖子擦一擦就吃呢,隻是各人有各人的習慣,無關高下,隻是水平是一以貫之的,就像嫻月連一枝花簪幾朵開幾朵閉都要管,自然也會跟著四時節氣換花香,講究的人都是樣樣講究,衣食住行,都是差不多的水準。
這樣衣著打扮水平的小姐,恐怕不知道用果子熏屋子,在花上懸掛小金鈴來驚走啄花蕊的鳥雀,也不會一冬天用掉十錠鬆煙墨的吧?
淩霜的疑惑到第二天才得到解答。
因為二十五號的芍藥宴,家裡又忙翻了天,說是清河郡主難得辦一次宴席,京城都轟動,規模直追老太妃的海棠宴,幾乎所有命婦都會去,連老太妃都親自赴宴,宮裡娘娘都派了人來,盛況空前,婁二奶奶讓鋪子關了門,裁縫連夜趕工做衣服,才終於把四姐妹和自己夫妻倆的衣服都做好了,又聽說婁老太君都要去,實在是嚇人。
淩霜倒是忙中偷閒,這兩天婁二奶奶不怎麼管她,她樂得清閒,正在院子裡看如意曬書
呢,天上忽然掉下個鳥來,正落在院子裡那棵老榆樹上。
淩霜沒管,結果過了一會兒,又掉下一隻,這下她看得真切了,是隻老鴿子,飛得又高又快,還是被人一箭穿心,直接掉到了金魚池裡。
淩霜這下明白了,飛快換了衣服,拿著鳥出門去。果然秦翊正在婁府外麵的榆樹下,騎著馬,懶洋洋地挎著把小弓。
這家夥真是愛炫耀,京城的鳥雖然不少,但要在從婁府頂上飛過的時候抬手就射中,還得落在婁府裡,真不是輕易能做到的,對著瞄都難呢,他抬手就是一箭,箭無虛發。
淩霜先不打招呼,上來先按住他的腿,直接就搶他的箭壺。
秦翊都弄不清她的路數:“你乾什麼?”
“你平時帶多少支箭?”淩霜一把攥住剩餘的箭,不讓他看,逼問他。
秦翊頓時笑了。
“我用的是安南軍的箭壺,自然是二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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