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金屬門很快合攏,電梯開始勻速向下運行。
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沒有旁人的走廊霎時安靜下來。
隻餘一道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原地,眼眸微垂。
剛才被鬱白慌張掃視過一圈的地方,此時依然空空如也,唯有午後的日色靜靜透過玻璃窗。
淡金光線裡,無數塵埃起伏紛飛。
望著什麼也沒有的平淡空氣,謝無昉的麵孔上閃過一抹隱約的遺憾。
此前尚算溫和的眸光,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冷卻。
片刻後,他收回視線,轉身往走廊行去。
在這條走廊直走的第二間公司裡,推開隔絕聲音的玻璃門,是另一番風景。
敲擊鍵盤的打字聲、抱著文件匆匆走過的腳步聲、在電話中高談闊論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一派繁忙興旺的景象。
門口進來的客用沙發處,前台小姑娘很快端來兩杯水。
被於思明匆忙拽走的女人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姿勢倦懶地倚在沙發上,調侃似地瞪了他一眼。
“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麼要緊事,嚇了一跳……那會兒我被你擋住了,沒看到他倆的眼神交流,嘖,老於,你這反應速度可真不是蓋的,還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連我都被你唬過去了,不回去拍戲真是埋沒了你。”
前台小姑娘放下水杯時聽見了,不禁抿唇偷笑起來,快步回到門口工位上。
經紀人小明確實說得口乾舌燥,端起水來一口氣灌完,一本正經道:“我這不是在更合適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嘛,哪能唬得到你,說真的,今天如果想要搞定他,我隻能指望紅姐你了。”
兩人說話間,目光時不時掃向玻璃門外,留意著那道身影是否出現,為此特意等在門口附近,就怕對方過來的時候找不見人。
驟然間失去了自家藝人的助理,跑去衛生間偷偷掉眼淚了。
人人都在忙碌的公司裡,偶爾有人走過這附近,見到此時沒戴墨鏡,嫵媚秀美的女人,都先是一怔,接著要麼很尊敬地點頭問好,要麼熟絡地打聲招呼:“喲,明哥今天把紅姐都請來了!有什麼大動作啊這是?”
於思明就笑著擺擺手:“忙你的去!少打聽,八字還沒一撇呢。”
紅姐早年間是演員出身,外形和演技俱佳,可惜或許是時運未到,一直沒有大紅大紫,後來憑著興趣開始寫劇本,反倒頗有觀眾緣,寫下的本子捧紅了好幾個籍籍無名的新人,索性從此轉做了幕後。
在小明看來,這是最適合引薦給謝無昉認識的一位老師。
整個娛樂圈中可能都找不出第二個,更遑論是其他經紀公司裡麵。
先前他在電話裡誇下的海口,還真不是隨口一說而已。
剛好他認識這麼一位既擅長演戲,也擅長創作的前輩,剛好紅姐今天下午有空,也願意專程跑這一趟。
這簡直是冥冥中注定的緣分嘛!
幸好他從來
不肯放過每一個可能的機會,眼巴巴地追進了那輛大巴,不氣餒地遞出了第二張名片。
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那他就時刻都準備著。
此時心潮澎湃的小明,忍不住又在心裡對自己高喊了一聲牛逼!
與他相識多年的女人,隨意瞥來一眼,就從他的表情裡猜到他在樂什麼了。
紅姐不禁莞爾,搖頭輕笑的時候,倒想起了一件事。
她壓低聲音問:“對了,那兩個年輕人是什麼關係?”
“哎?”小明愣了一下,反射性道,“朋友吧。”
女人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挑了挑眉:“他們跟你說的?”
“我沒問,但想想應該是。”小明認真地琢磨起來,“畢竟……”
見他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紅姐當即傾身過來,伸長了耳朵。
小明有理有據地說:“畢竟他們倆長得不像啊,再加上一個藍眼睛一個棕眼睛,怎麼看都不是同一個基因的,所以肯定不是兄弟倆,年紀又相仿,那就隻有朋友了。”
“……”
紅姐頓時麵無表情地收回了耳朵:“哦,知道了。”
男人就是木頭。
唉。
她正在心裡默默歎氣的當口,瞥見原本微笑注視著門外的前台小姑娘,忽然目光發直。
紅姐若有所察,連忙回眸望去。
“你怎麼好像不太相信……”於思明話說到一半,也跟著轉頭,緊接著立馬起身,“來了來了!”
光亮明淨的玻璃門外,逆著光的頎長身影越來越近,他穿一身極尋常的襯衣長褲,依然能看出寬肩窄腰的挺括身材,微卷的深邃碎發下,麵孔宛如雕刻般卓然,鴉黑長睫投落一片霧色陰影。
更襯得那雙過分美麗與剔透的灰藍眼睛,與周遭的一切平常景色格格不入。
第一次見到他的前台小姑娘,短暫怔忡後,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話語竟有些磕巴:“您、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
不全是因為對方長得好看。
在經紀公司工作,當然見慣了各式各樣好看的人,幾乎已經對美貌免疫。
原本滿懷期待,等著他過來的紅姐,亦有幾分難得的失神。
這明明不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讓於思明大力推崇的好苗子。
幾分鐘前才在門外的電梯口短暫相處過。
可對方給人的感覺,卻與那時很不相同。
紅姐模模糊糊地想,孤身一人時,他變得遙遠了許多。
仿佛自身與世界之間的那條橋梁消失不見,斷了關聯。
便不加掩飾地顯露出最本真的漠然。
像一抹漫長空寂的冬日,垂懸在世界之外。
觸不可及。
這一刻,紅姐再想起剛才自己問於思明的那個問題,柳眉微揚,忽的笑起來。
她看向有些無措的前台小姑娘,笑吟吟道:“他是來找我們的。”
外觀光鮮高聳入雲的寫字樓裡,浸沒在細碎話語聲中的腳步輕緩有力。
相距不遠的一樓大堂,鬱白快步走出電梯,目光四下搜尋。
先前的電梯故障風波已然淡去,在樓內穿行的人們步履匆忙,到處是西裝革履的陌生麵孔。
左右都沒有那個少年的身影。
鬱白並不算意外,他仔細掃視一圈後,恰好和守在前台的接待人員對上了視線。
“哎,那不是剛才被困在電梯裡的——”
兩個接待正在小聲低語,見到鬱白朝這裡走來,愣了一下,主動問候:“這位先生,您現在感覺還好嗎?之前的突發故障實在很抱歉……”
“我沒事,謝謝。”鬱白神色微凜,語速很快地問道,“你們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