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鬱白麵露愕然,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問:“星星?”
謝無昉怎麼突然想到要做一顆星星?
祂答:“天上的星星。”
鬱白就笑了,下意識道:“我知道這是天上的那種星星,我不是在問這個……”
因為捏得很像,與旁邊尚不算特彆圓潤的西瓜相比,這是個非常精致形象的雪星星,謝無昉顯然是不怕冷的,手指比他靈巧得多。
而且,不知為什麼,非人類分明是第一次堆雪人,旁邊還有個笨手笨腳胡來一通的錯誤示範,卻能做得這樣好。
但鬱白沒有繼續說下去,顧不上再澄清這個微妙的理解差異。
他更好奇另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這個形狀代表星星?”
幾乎每個人在想象星星的時候,腦海裡都會浮現出一顆金燦燦的五角星。
可這其實隻是人類的美麗虛構而已。
人們能看到的,真正遠在天邊的星星,並不是這樣的形狀,那是一顆顆遙遠的星球和天體,或球形或不規則。
總之,不會有五個尖尖的角。
謝無昉言簡意賅:“從手機裡知道的。”
醉酒的人類酣然入夢的寂靜夜裡,清醒的神明在學習這個世界裡的雪人和星星。
這是沉眠的人不知道的事。
所以鬱白隻是笑了起來,目光裡閃動著純粹的雀躍。
“很好看。”他說,“是我見過最像星星的星星。”
有五個可愛的尖角,由柔軟的白雪做成,卻堅硬無比,既矛盾又奇異。
掌心停泊著白雪星星的男人便問:“你想要嗎?”
鬱白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正要伸手去接,忽的有些猶豫。
謝無昉注意到他細微的神情變化:“怎麼了?”
“我的手快凍僵了,玩雪玩得好冷。”鬱白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揚,“不能像你這樣一直拿著……我想想放在哪裡比較好。”
片刻後,白雪星星被目光澄澈的人類,輕輕放在了毋庸置疑的雪球大西瓜上麵,與枯樹枝做成的藤蔓肩並肩。
結果剛一放下,星星就啪嘰掉了下來。
像坐滑梯。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鬱白差點嚇得爆粗口,連忙彎腰去看掉到地上的雪星星。
……所以他努力搓了半天的雪球還是很圓的!
“還好你捏得很凝實。”
鬱白撿起完好無缺的星星,由衷地鬆了一口氣:“要是摔壞了多可惜,它這麼可愛。”
垂眸注視著他的謝無昉輕聲說:“不會摔壞的。”
凍得泛紅的指尖捧著星星,再次小心翼翼地試著將它放在西瓜上麵,一臉專注的鬱白隨口道:“希望它能晚一點融化。”
這一次,星星成功地住在了西瓜的頭頂。
很快縮回衣服口袋裡的手指,漸漸感到一種豐沛的暖意。
周圍亦冬亦夏的秋天,忽然沒有那麼冷了。
可鋪天蓋地的輕盈雪花,仍然仁慈地落下。
白雪星星也一直沒有融化。
當通體雪白的西瓜擁有第一顆美麗星星的時候,在附近鬨騰的人們打完了雪仗,叉腰喘著粗氣湊過來圍觀,在短暫的迷茫之後,紛紛表示這是個顯而易見的大西瓜。
“好大的雪球,真像西瓜!”
氣喘籲籲的小男孩扶著老腰,臉上仍殘留著被逗樂的笑容,但也沒忘記自己的心事:“那個,小白,我想問你一件事。”
鬱白問:“什麼事?你說。”
“我們要怎麼做才會離開這個時空?”袁玉行有些忐忑地問,“……你找到方法了嗎?”
他問怎麼做才會,而不是怎麼做才能。
鬱白因此嗅到一種熟悉的不舍氣味。
就像那個曾經賴在時間循環裡不願離開的自己。
可他想了想,隻能有些抱歉地說:“什麼也不用做,等時間流逝到我們進來的那個時刻,就能回到現實世界。”
之前他還沒機會將謝無昉做的事告訴他們。
小男孩聽得怔住,喃喃道:“那就隻剩六天了啊。”
這場美夢隻剩下一周不到的時間。
“對,六天後的早晨七點。”鬱白輕聲道,“抱歉。”
“咳,道什麼歉。”袁玉行很快擺擺手,語無倫次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我還得謝謝你,能回到現實多好,這裡的冬天凍得我受不了,到底是熱天好——”
可他說著說著,突然沒頭沒尾地問:“我……我能不能留在這裡?”
鬱白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想起兩人之前的對話,搖了搖頭:“應該不能,等兩邊的時間重疊後,隻有一個時空能繼續存在,不然會出問題。”
人無法留在一個即將徹底消失的時空裡。
稚嫩臉龐上閃過濃濃失落的小男孩立刻說:“果然還是熱天好!”
鬱白沒有戳穿老人的言不由衷,沉默片刻後,輕聲問他:“你要不要跟張叔叔下棋?昨晚我跟他提過,他很願意跟你下棋。”
“我才不要!”小男孩垂著頭,語氣又急又快,“……我又下不過他。”
鬱白便不再問了。
他用不再那麼寒冷的手指,捏出了一個勉強可以看得出是個多邊體的雪球,展示給老人看:“看,像不像星星?”
“……”頂著一雙紅腫金魚眼的小男孩欲言又止,“像,特彆像。”
他一邊說著違心的話,一邊默默地彆開了臉,吸了吸鼻子。
晶瑩的水珠落進鬆軟雪地,霎那間不見了痕跡。
當通體雪白的西瓜擁有第二顆古怪星星的時候,偌大庭院裡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一場捏星星比賽。
路過雪球西瓜的人們,總是先驚歎於左邊那顆星星的精致可愛,再對右邊那顆長得十分混沌的星星搖搖頭。
以謝無昉的星星作為標準,大家不
約而同地試圖捏出可以與之比肩的雪花星星。()
這大約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湊熱鬨和攀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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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何西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裡,用積雪鍛煉自己的捏星星技術。
先試著捏一個星星,再去吃早飯。
不用上學的感覺好快樂。
可以儘情享受這個珍貴難忘的下雪天。
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坐在古樸的長廊下,聚精會神地低頭捏著五角星。
不多時,一個穿著黑色小皮鞋的男孩出現在長廊另一頭,也正要去玩雪,看到她後,躊躇了一下,似乎想走過來找她玩。
但原本笑盈盈的小女孩聽到動靜後,抬頭看了他一眼,立馬毫不猶豫地背過身去,換了個方向坐。
忽然被後腦勺對準的張一哲愣了愣,麵露一點難堪,隻好停下腳步,獨自走進皎潔的雪地裡。
自那晚的團圓家宴之後,前來探望老人的一眾子女家眷大受打擊,後麵陸陸續續離開了一些人。
但也有人依然留在這個難得回來一趟的家裡。
有的是仍不死心,想繼續絞儘腦汁討好老人,從空降的私生子那裡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財產。
有的是隱約受到某種觸動,想在這個充滿末日猜想的冬天,在這座常年空蕩蕩的宅子裡多待幾天。
抑或是兩者兼有。
雪花紛飛的屋簷下,豔紅的指甲油分外顯眼,漂亮纖細的手指夾著一根香煙,橘色光斑偶爾晃動。
女人遙遙望著不遠處獨自玩雪的兒子,正抽著煙打電話。
“對,我們還在他爺爺家,所以要再請幾天假……具體幾天?我還沒想好。”
前方,一頭銀發的老人走過長廊時,含笑摸了摸孫子的腦袋:“喜歡下雪天嗎?”
往日囂張跋扈的小男孩,也笑著回答他,難得顯出幾分應有的童真:“喜歡!爺爺,你要來堆雪人嗎?”
角落處的屋簷下,常寶琴的話音頓了頓,再開口時,染上一些恍惚:“……等雪停吧。”
“從小到大,阿哲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裡下雪。”
那麼美麗的下雪天,人心好像都變得柔軟了一點。
而這場不大不小的雪竟也始終沒有停歇。
從那個靜謐悠然的夜晚開始,它落足了一整周的時光,大地一片素淨,數不清的雪花仿佛要一直飄零到世界的儘頭。
張雲江幾乎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周,幸福得像一個此前完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