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短促有力,對麵人淺棕的眼眸裡因而蕩開了懵然不解的波紋。

這個很簡單的句子墜入空氣後,鬱白卻花了好半晌來理解其中的含義。

什麼叫做……因為他提起了彆人?

是他提到的人有哪裡不對嗎?

鬱白呆了一會兒,試探著問:“彆人?你是說天哥嗎?還是張叔……唔。”

他問到一半,看見對方的神情,又自己訥訥地收住了話頭。

因為他在說到這兩個名字時,謝無昉眼中的排斥情緒明顯更濃了一些。

是真的不想聽自己提起他們倆啊?

為什麼?

之前相處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謝無昉很討厭他們啊。

在這個時空裡沒有直接接觸過的天哥先不論,這一天半以來,張叔叔基本是一直都在的。

謝無昉主動提出過跟他下棋,還同老人聊過天,期間看上去一切正常,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反感或討厭吧。

鬱白怎麼都沒琢磨出原因,本想直接問他為什麼討厭孫天天和張雲江,卻又不太敢再提這兩個人,怕令身邊才醒來的“病人”更加心情不好。

所以他猶豫片刻後,很輕地哦了一聲,重新向前走去:“我們先去廚房吧。”

另一道腳步聲便隨之輕覆上來,那種針對著彆人的厭惡氣息淡去不少,冰湖般的灰藍眼眸柔和了許多。

直到鬱白領著他來到庭院中的某一處,推開了一扇不起眼的後門。

裡麵是此時忙得熱火朝天的寬敞廚房。

“前廳現在應該有客人,從那裡進來怪怪的。”

鬱白扶著門,回眸看身後的男人:“我原先都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小門,是嚴璟告訴我的。”

他說著,想起了什麼,忍俊不禁道:“他今天真的是吃了一整天,從早飯到午飯再到下午茶的火鍋,就沒停過,特彆誇張,現在終於吃不下晚飯了,在房間裡躺著吃健胃消食片呢。”

“而且他跟廚房的師傅們都打成一片了,還跟他們加了聯係方式,說有機會來健身房帶他們練練,但這個時空又不是現實世界,現在拉客戶也沒有用……”

在熱騰騰的廚房空氣與寒冷的室外溫度交彙處,原本語調上揚滿含笑意的鬱白,忽然又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自己的話。

周圍已經是突然降臨的蕭瑟冬天,身邊人的神情卻比那更加沉鬱冰冷,在無邊夜色令人深深心悸。

那是一種叫人顫栗的、幾乎帶著窒息感的厭惡和排斥。

若是換了彆人在這裡,這會兒恐怕嚇得腿都軟了,站也站不直。

但鬱白膽子大,所以在吃了一驚後,更多的還是好奇和疑惑。

……嚴璟也不能提嗎?

不對,不能用“也”,應該是“最”不能提。

因為跟之前在走廊上,謝無昉聽見他提起天哥和張叔叔時的神情作比較的話,鬱白覺得他更討厭嚴璟。

討厭

的程度大概嚴重到了……如果嚴璟本人在場的話,會被即刻剿滅?()

思緒飛到這裡時,鬱白本能地抖了一下,連忙收起自己過於恐怖的離譜想象,小聲道:“好吧,我不說彆人了。”

?想看溫泉笨蛋寫的《與神為鄰》第 63 章 異時29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嗅到廚房裡傳來的鮮明香氣,又揚了揚眉,轉而道:“我聞到了桂花糖藕的味道。”

“那是純粹的甜口冷盤。”他說,“應該是你想吃的。”

裹在溫暖大衣裡的人,那一瞬間接近瑟縮的輕顫,並沒有逃過那雙始終注視著他的灰藍眼睛。

細密的雪白絨毛在冷風微微顫動,擁有柔軟棕發的青年很快移開了目光,看向廚房裡忙碌著的人們。

也有廚師注意到了後門處的動靜,循聲望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熱情招呼道:“小鬱醫生!你又餓啦?”

“……乾嘛要說又。”他就笑了,語氣隨意地反駁道,“我前麵隻是來吃了幾塊點心,沒吃午飯嘛。”

“哎呀,我沒有要說你的意思!沒吃午飯當然餓啊!”

身穿廚師服,麵戴口罩的陌生人跟著笑了:“距離正式上菜還有些工夫,你要再吃點什麼墊墊肚子嗎?你看看想吃什麼,或者我給你現做,這會兒我不忙,材料都有。”

“不用做彆的了,我聞到了桂花糖藕的味道,有沒有多出來的?”

“有啊,先前做了滿滿一缽呢!我這就給你切啊。”

廚房裡忙碌著的其他人也紛紛同他打招呼,說話的廚師則戴上手套,從浸滿糖藕的食盆裡取出一條,放到案板上,手頭動作利落,嘴裡的話也沒停。

“這個糯米藕味道可好了,年輕人肯定喜歡。說起來,這貂絨大衣你穿著好看,但我穿上就像個熊,前麵我們幾個都套上去試了,再互相瞅了瞅——哎呦我的天,簡直一屋子大狗熊!”

廚師邊說邊笑:“不過確實夠暖和,料子特彆好,真是不好意思收,太貴重了……啊對了!你們坐在那兒好不好?我馬上切兩盤端過來!”

“好。”隨著他生動的形容,鬱白的眉梢眼角也滿是笑意,“謝謝師傅,麻煩你了。”

“客氣什麼!你們快進來,彆站著那兒,外麵多冷啊!要不要再吃點其他熱乎的?”

被熱情招呼著的人正要順勢往裡走去,卻發現那道熟悉的腳步聲似乎沒有跟上來。

鬱白在回頭望過去的同時,下意識道:“我們去廚房裡吃……”

他的話語卻被另一道聲音驀地打斷。

停在原地的男人忽然垂下了眼眸,儘力斂起那之中湧動的一切暫時難以自控的波瀾,額前碎發烙下深邃陰影,掩映在昏暗夜色裡,便看不清他蒼白麵孔上的情緒。

謝無昉低聲說:“抱歉。”

聞言,鬱白是真的怔住,茫然地問:“為什麼要道歉?”

他說:“因為我嚇到你了。”

……哎?

“我沒有被你——”

鬱白正要本能地反駁,但話到嘴邊,又頓了頓,換了一句:“

() 沒事啦,你快點進來。”

好吧,其實他還是有一點被嚇到的。

今晚的謝無昉實在不同尋常,尤其是對他提到的那些人的負麵情緒,難免讓鬱白心頭生出一些不太舒服的怪異感覺。

對方身上這種很少見的冷冽壓迫感,令他無端地想起了昨夜圍觀的那局棋。

與張雲江對弈時的謝無昉,被兩位愛棋的老人都說棋風很凶,當時安靜坐在一旁的鬱白雖然不太看得懂,但也能大致感受到。

他知道圍棋又叫手談,執棋之人每落一子,都像是一次無聲的對話。

小小棋盤上,漆黑的雲子來去隨心,有種目空一切的淩厲與霸道,仿佛容不下任何多餘的棋子,要將每樣不容於此的異物都驅逐殆儘。

恰如剛才沒有來由的冰冷與排斥。

這種氣質出現在棋盤上的時候當然很帥,會讓觀者驚豔讚歎,對那盤殺伐果斷碾壓式取勝的棋局大呼精彩。

可它出現在尋常生活中的時候,卻不再僅僅是帥。

更多的,反而是不可名狀的悚然感。

因為鬱白隱約覺得,不光是自己無意提到的天哥、張叔叔、嚴璟,就連剛才和自己隨意聊了幾句的廚房師傅,謝無昉似乎都表現出了排斥,那雙獨特的眼睛冷得驚人。

隻是排斥的程度不同而已。

他還是更想念之前相對柔和的漠然。

片刻後,香甜軟糯的桂花糖藕被輕輕咬下一口,一種清香濃鬱的甜蜜滋味霎時漫開,好像連心頭湧上的不安都被熨平了一點。

一起偷偷開小灶的鬱白吃著糖藕,思緒浮動間,語氣小心地問對麵的男人:“你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恢複?”

同樣在吃糖藕的謝無昉,動作頓了頓,才應聲道:“是。”

“所以……”鬱白看了眼窗玻璃上凝結的冬日霧氣,繼續問,“你現在不能控製自己的力量?”

神暫時還沒有把夏天還給這個世界。

“嗯。”

被糖藕香氣縈繞著的黑發男人坦然頷首。

“我失控了。”他低聲說,“無論是力量還是彆的……抱歉。”

他說得那麼直白,鬱白驚訝之餘,原本有些莫名緊繃的心情,倒放鬆了一些,不再對那些異狀耿耿於懷。

所以謝無昉今晚的奇怪表現,果然是因為狀態沒有完全恢複正常。

生病的人類會變得敏感脆弱。

那麼,生病的神明變得霸道一些,好像也很合理。

畢竟人天生弱小,神卻強大無匹。

在意誌力薄弱的失控之際,當然會有不同的表現。

鬱白覺得,對於處在特殊時期的病人,他的包容度應該高一點,反正隻是暫時的。

更何況,謝無昉是因為他才會“生病”的。

所以,神究竟是如何去實現,他想要回到現實世界這個心願的?

想到這裡,鬱白躊躇了一下,忍不住問:“這裡還是那個因為我的選

擇,而多出來的時空嗎?”

&n-->>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