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銷社裡的東西琳琅滿目,薑歲卻沒心情看,他拽著遲戎的衣角,皺起眉問:“剛剛他們說什麼呢?我沒聽清。”
遲戎:“我也沒聽清。”
“你肯定聽清了,你還回應他們了!”薑歲撇嘴,“趕緊說。”
遲戎極其生硬的轉移話題:“看看想吃什麼。”
他家裡就一口人,平時上工也賣力氣,對吃的更是沒什麼要求,所以家裡的糧票還算是有餘裕,讓薑歲隨便挑自己喜歡吃的,看見好吃的,薑歲也就忘了供銷社門口那回事兒,專心致誌的選零食,選來選去,卻隻要了炒瓜子。
遲戎問:“不要糖?”
薑歲趴在櫃台上,搖頭:“好貴的。”
他自己上工後……雖然活兒都是遲戎在幫忙做,但也算是知道掙工分有多不容易了,好不容易掙來的工分可不能就這麼揮霍了。
遲戎摸摸他腦袋,“你要點糖吃,哥還是買得起的。”
正好今天有新鮮肉賣,平時可沒人舍得買這東西吃,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新鮮肉才是緊俏貨,早上拉來的肉這會兒還剩了不少,遲戎便買了些肉和排骨,和薑歲的小零食一起放進小背簍裡,起初薑歲覺得新鮮要自己背著,走了幾分鐘就覺得重,小背簍就到了遲戎的手裡——背簍太小,遲戎的肩膀又太寬,隻能拎著,要是強行背著會卡在骨頭上,很難受。
回去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但還是在斷斷續續的下,到了家裡,遲戎去把東西放好,章晨照常是不在的,也不知道又去了誰家串門子,薑歲坐在屋簷下嗑瓜子——剛炒出來的,特彆香。
忽然他瞥見院子外麵的小路上似乎是有個人站著,隔著朦朧的雨霧看不真切,薑歲眯起眼睛好一會兒才確信是真有個人,還是個見過的人。
桂蘭。
薑歲不知道她下雨天的站那兒乾嘛,但淋了雨容易風寒,他剛想開口叫她進來躲躲雨,桂蘭就已經過來了。
她沒像相親那天一般悉心打扮,但一張臉蛋仍舊俏生生的,很好看。
“鐵牛呢?”桂蘭在薑歲坐的長板凳上坐下,問。
“在屋裡放東西。”薑歲如實說。
他思忖著是不是桂蘭還沒對不開竅的遲鐵牛死心,桂蘭就已經開口了:“那天的事兒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林嬸兒說鐵牛沒打算在這兒多待,以後要去城裡娶媳婦兒——我就不明白了,我比那些城裡女人差哪兒了?!他以後不在這裡待,那我也可以跟他去城裡啊,不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薑歲看著桂蘭紅了的眼眶,想了想,抓了把瓜子給她,道:“林嬸兒話說錯了,鐵牛哥也沒有想去城裡娶媳婦兒,他是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桂蘭哽咽道:“他就是看不上我,覺得城裡姑娘好!”
“你真喜歡鐵牛哥嗎?”薑歲問。
桂蘭抹眼淚的動作一頓,“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的,女孩子到了年紀不就是找個知根知底又吃苦耐勞的人嫁了麼?”
“那是你的思想還沒有得到解放。”薑歲認真說:“嫁人的話肯定還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為了結婚而結婚,如果找不到喜歡的人,一輩子不結婚也沒什麼的。”
桂蘭哭著說:“你們男人當然說著簡單,女人要是不結婚,我爹媽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薑歲知道自己這話簡直像是個瘋子才能說出來的,便道:“那你還是找個喜歡的人吧,這樣你還開心些。”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的人不是遲戎?”
薑歲:“我聽林嬸兒說了,你是村花,跟你家提親的人很多很多,你放不下遲鐵牛,隻是因為他拒絕了你,而不是你有多喜歡他,彆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
桂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她沉默的跟薑歲坐在一起看天看雨嗑瓜子,等一把瓜子磕完了,她才說:“難道都說讀書好呢,你們讀過書的就是有文化。”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甘心而已。”她拍拍手站起來,道:“那我回去了,你彆告訴遲戎我來過,丟臉死了。”
薑歲點點頭,又說:“路滑小心點。”
桂蘭應了一聲,撐著傘離開了。
等人走了,遲戎才走出來,笑著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勸人。”
其實他早就收拾完東西了,隻是礙於桂蘭在所以沒有出來,薑歲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遲戎在他旁邊坐下,道:“你以後結婚,也要找喜歡的人嗎?”
薑歲:“當然。”
“如果不是喜歡的人,結婚又有什麼意義?”
遲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嗯,找個喜歡的人好,以後你們有了崽兒,我做孩子乾爹。”
薑歲轉頭看著遲戎:“那時候我們肯定都不在一處了,你不是要去城裡麼?要是政策不改,我要一直留在這裡的。”
“哥要是去城裡,肯定帶著你。”遲戎笑了下,“畢竟就你這小身板,還真乾不了農活兒。”
遲戎很少笑,他麵部輪廓其實非常冷硬淩厲,光看麵相就讓人覺得凶悍不好相處,這樣笑起來,那股子淩厲倒是少了很多,變成了一種很難以言喻的、充滿了荷爾蒙的俊美。
薑歲輕哼一身,遲戎又說:“你要是能回城裡,還是跟你哥哥姐姐們一起住?”
早先薑爸薑媽還在的時候,薑家的日子其實過得還不錯,後來孩子們大了,尤其是兩個姐姐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家裡就擠得不行了,薑歲離開家裡的時候,那小小的工人安置房裡就已經擠了大哥一家四口人,二哥一家還有姐姐,除開薑歲,攏共算起來也有七口人在那裡麵住著。
就算是能回城,估計也沒有薑歲的地兒。
於是他搖搖頭,忽然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遲戎拍拍他肩膀,沉聲道:“難過什麼,以後不跟他們住,跟我住,從今後你就是我家裡的人。”
薑歲仰起頭看著他,並沒有被感動到,而是
說:“養我很費錢的。()”
從前哥哥姐姐就老是抱怨他能花錢,覺得他應該投生到那大地主家裡去做少爺,這當然不是什麼好話,畢竟地主的下場誰不知道?
“沒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遲戎道:“哥可以掙錢。”
薑歲盯著他一會兒,忽然說:“你閉上眼睛。”
遲戎也沒問為什麼,順從的閉上眼睛,又聽見薑歲說:“張嘴。”
嘴裡被塞進了什麼硬硬的東西,遲戎下意識一舔,甜甜的奶味兒在整個口腔彌散,原來是顆奶糖。
薑歲道:“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給你吃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