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生,為親情所困,為恩情所困,為我所困,死後就彆入皇陵了,就在皇陵旁邊尋一處風水寶地,來生不要背負太多,做個自由人吧。”
馮樂真回宮之後便病倒了,接連二五日都不出門不見人,隻是下了道傅知弦以皇夫身份下葬的聖旨。
皇上還沒成婚就先喪夫,果然引起朝堂軒然大波,連餘守都覺得馮樂真這次太過胡鬨,當即向宮裡遞了折子要見她。馮樂真不聽不看,也不管任何人的想法,每日裡除了吃藥便是睡覺,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皇上還是不肯用膳?”秦婉看著怎麼端進去的飯菜怎麼端出來,眉頭漸漸皺起。
阿葉搖了搖頭:“說是沒胃口,隻吃了兩口就不肯吃了。”
秦婉斟酌:“這都幾天了,實在不行……”
話沒說完,便看到了陳儘安,她頓時鬆了口氣,“楊將軍。”
“楊將軍。”阿葉也行禮。
陳儘安的身份特殊,知情的人不算多,如今在外麵,他們都以楊將軍稱呼他。
“皇上如何了?”他問。
“不肯吃飯,人也沒什麼精神,”阿葉忙道,再開口便帶了些抱怨,“皇上這幾日最需要人陪,你怎麼現在才來。”
“辦喪事費了不少時間,今日才抽出空來。”陳儘安回答。
阿葉頓了頓,這才看到他眼底的紅血絲,一時間有些不自在:“那個……抱歉。”
“無妨。”陳儘安說著,便進門去了。
阿葉看著房門開了又關,心裡難受得厲害,一旁秦婉拍了拍她的手,待她平複後提醒道:“楊將軍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你以後同他說話要客氣些。”
阿葉乖乖點頭。
秦婉歎了聲氣:“走吧,你也許多日沒好好休息了,去睡會兒。”
“可是皇上……”
“楊將軍在,她沒事的。”秦婉直接將人拉走了。
寢殿內,馮樂真還在睡,隻是眉頭蹙得厲害,也不知夢見了什麼。
陳儘安緩緩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馮樂真若有所感,緩緩睜開眼睛。
“你來了……”她的嗓音有些啞。
陳儘安見她想坐起來,便立刻將她扶起,又給她背後墊了個枕頭。
“都辦完嗎?”馮樂真問。
陳儘安點頭:“都辦好了。”
馮樂真無聲笑笑,又不說話了。
“皇上。”陳儘安主動開口。
馮樂真頓了一下,有些遲緩地看向他。
“今天是小年夜。”陳儘安跪在床邊,仍然握著她的手。
“小年夜了啊,”馮樂真恍然,雙眸又清醒了些,“還有七天就過年了。”
“過年就能收紅包了。”陳儘安說。
馮樂真失笑:“你若想要,朕現在就能給你。”
陳儘安也跟著笑笑:“我不想要紅包,我想要皇上陪我
出去走走。”
“現在?”馮樂真驚訝。
陳儘安點頭:“今晚街上有廟會。”
馮樂真無言與他對視許久,到底還是答應了。
既然要出去玩,就不能擺太大的排場了,兩人各換了一身簡單行頭,便手牽著手出宮了。
許久沒有出門,馮樂真身上還帶著大病初愈的憊懶,但頭腦被冷風一吹,卻覺得舒服多了。
“難為你也有不想講規矩的時候,”馮樂真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看了一圈發現隻有他們兩人,“一個侍衛都不帶?”
“不帶,皇上會玩得自在些。”陳儘安認真道。
馮樂真笑了笑,算是答應了。
陳儘安將她扶進馬車,自己坐上了車夫的位置,不經意間往角落看了一眼,確定暗衛們已經準備好了,這才緩緩啟程。
雖然他有心讓皇上更自在地散心,但安全問題也不曾鬆懈,由暗衛跟著最是合適。
京都城的人口本來就多,加上冬天也不是特彆冷,一到這種沒有宵禁的節日裡,大街上便擠滿了人。成群結隊的小孩子挑著剛買的燈籠飛奔嬉鬨,路兩邊的小販一個捱一個,賣的全是平日裡不好找的新鮮玩意,雜耍那邊更是擠滿了人,時不時爆出的火花引起陣陣歡呼。
看著這樣的煙火人間,馮樂真鬱結了多日的心情總算好了些,再一回頭,陳儘安竟然不見了。
“儘安,儘安?”這種鬨市,倒也不怕隔牆有耳,她直接喚他的名字,可喚了兩聲卻依然沒瞧見他。
她蹙了蹙眉,正要往前走幾步,一個冒著熱氣的紙包卻突然攔在她麵前。
“殿下,嘗嘗。”陳儘安熱切地看著她。
馮樂真失笑,想說自己沒胃口,卻不忍辜負他的好意,到底還是將土豆餅接了過來。
陳儘安看著她咬了一口,便立刻問:“殿下,好吃嗎?”
“好吃。”馮樂真點頭。
是真的好吃,鹹香味美,外焦裡嫩,還不至於太油膩,她之前吃的時候就很是喜歡,如今……如今也是一樣。
馮樂真低著頭,不緊不慢地吃著,出色的容貌和舉手投足間的矜貴引得路人好奇,卻無人敢多看她幾眼。
她就這麼‘與禮不合’地站在大街上吃完了一個土豆餅,指尖的油花還沒擦乾淨,陳儘安便又一次牽住了她的手,一頭紮進了熱鬨的人間。
兩人一直玩到後半夜才回宮,馮樂真累得眼睛都不想睜,任由他幫自己洗漱梳頭。
躺到床上時,她含糊地問一句:“怪不怪朕?”
“什麼?”陳儘安湊近些。
馮樂真雙眸緊閉:“給了傅知弦皇夫之位。”
陳儘安頓了一下,低聲回答:“那皇上做完這件事,心裡有沒有舒服些?”
馮樂真翻個身:“他拿性命來換,不答應我無法心安。”
“這便夠了。”陳儘安想要摸摸她的長發,但手伸到一半就克製地停下了。
靜
默良久,他的手還是落在了她綢緞一樣的頭發上。
“儘安所求,不過如是。()”
馮樂真隱約聽到了他的聲音,又好像沒有聽到,等到意識回攏時,已經是翌日一早了。
今日陽光甚好,曬得屋裡暖嗬嗬的,她垂眸看著陳儘安沉靜的睡顏,隱約覺得冬天好像漸漸過去了。
皇上一言不合給了死人名分還接連幾日不上朝的事,到底是嚇到了那些個朝臣,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敢再提成婚的事,隻是人這東西,一向是記吃不記打的,等到人間四月天時,草長鶯飛萬物複蘇,不少人的心思又開始活泛了,首當其衝的便是陳儘安。
聽說昨天有十餘家都給楊將軍遞了拜帖,楊將軍從早忙到晚,也不過才招待了一半。?()”上次說小話的人是範公公,這回換成了阿葉。
馮樂真若有所思:“他不是會結交權貴的性子,為何如此勉強自己?”
“奴婢哪裡知道,您還是將他叫進宮問問吧,再這麼放任下去,將軍府隻怕比皇宮還熱鬨了。”阿葉嘖嘖搖頭。
馮樂真笑了笑:“那你便親自跑一趟,將咱們這位炙手可熱的大將軍請進宮來,朕要好好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
阿葉當即套了馬出發了,結果到了將軍府,陳儘安正在招待禮部尚書和他的嫡長子,她索性沒讓下人通報,自己則去偏廳等著,直到陳儘安空閒下來才慢悠悠出現。
“楊將軍還真是大忙人啊,將軍府這一天天的隻怕要用掉不少茶葉吧?”她拉長了音陰陽怪氣。
陳儘安倒是淡定:“皇上找我?”
“是啊,趕緊進宮麵聖吧,”阿葉做了個請的手勢,“記得仔細跟皇上解釋一下,將軍府為何如此熱鬨。”
陳儘安眼眸微動,答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