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第二日醒來,感覺整個人像是跑完了馬拉鬆,精神疲累,根本不想動彈。
他揉了揉額頭,翻身下床,正穿衣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人在小聲說話。
“蕭將軍您來啦,殿下還沒起,需要我去稟報嗎?”
“不必,讓他多睡一會兒。廚房的鍋裡煨了粥,待他醒後,你去將其取來。”
“將軍您不見殿下了?”
“嗯,還要議事,回頭……”
後麵的話戛然而止,隨即就是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
雲舒不慌不忙地將腰帶扣好,隔了好一會兒才將房門打開。此時屋外早已沒了蕭謹行的身影。
此前跟在雲舒身邊貼身護衛的都是羅延,而這次攻打瓦卑都城,羅延留在了都城內,於是另外安排了一名親衛郝事在雲舒身邊。
聽到開門聲,郝事立即道:“殿下您醒啦。”
“剛剛蕭將軍來過,可惜您沒醒,他又走了。”
“對了,蕭將軍還說給你煨了粥,就在廚房裡。我這就去給您端來。”
郝事人小話多,一見麵就將自己知道的全數告知了雲舒,並且不等雲舒吩咐,就一陣風地刮走了。
雲舒扶著門框頓了下,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很快郝事就端來了熱騰騰的粥。
與其他幾城不同,甘州地界內河道交錯,形成了大片的綠洲。得益於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甘州有不少農戶種植稻米。
因此甘州是大雍西北為數不多的種植稻米的城池之一。
雲舒攪了攪濃稠的米粥。
西州無法種植水稻,大家平日裡吃的大多為麵食。即便以雲舒的地位和權勢,完全可以令人去千裡外采購稻米,但他並不願意為了口腹之欲,如此勞師動眾。
因此離開京都後,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吃過粥了。
這不是一碗白粥,粥裡放了切碎的香菇,以及撕成細絲的雞絲,星星點點的紅色枸杞,以及一點點青色的香蔥。
雲舒舀起一勺入口,味道果然鮮美,看樣子燉了很長的時間,米粒已經熬花,更顯得軟糯。
雲舒剛吃了第一口,就聽郝事滔滔不絕說起了在廚房聽到的閒話。
“殿下,屬下去廚房端粥的時候,聽廚娘們說,這粥是蕭將軍親自熬的。”
雲舒捏著勺子的手一頓,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
但他轉念又一想,人家熬了粥給他,他若是吃一口又不吃了,是不是太過矯情?
郝事好在繼續說著:“聽說蕭將軍寅時初就去廚房了,當時還嚇得當值的廚娘一跳。
蕭將軍問廚娘要了煮粥的材料後,也不要廚娘幫忙,就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一邊煮,還一邊記錄。
據說將軍熬了六鍋都不滿意,直折騰到辰時初,才熬好了這一鍋。”
雲舒第一次知道,羅延安排在他身邊的,還是個小八卦。
他一
邊聽著,一邊慢吞吞地喝著粥。
這粥的配方,還是有一次他與蕭謹行說起美食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
當時他一邊啃著饃,一邊眉飛色舞地說著粥的吃法有很多。
“皮蛋瘦肉粥,香菇雞絲粥,蝦仁玉米粥,很多很多。唉,隻可惜西州沒有米,暫時做不了,不然就可以做了給你嘗嘗……”
當時的蕭謹行,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雲舒那時還以為蕭謹行對吃的並不太感興趣,於是後來就轉移了話題,說起了其他。
沒想到蕭謹行不僅聽了,還記在了心裡,甚至在有了稻米後,第一時間就給他做了一碗……
雲舒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桌邊的陶罐。
……,呃,一鍋。
昨夜剛被人家表了白,今日一早就吃到了對方親手做的早餐。倒不是說這飯有多難做,隻是讓一個人花四個多小時的時間,不停地熬一鍋粥,至少說明對方用了心。
況且蕭謹行昨日從自己這邊走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亥時,而對方寅時初又跑去熬粥,也不知昨晚睡了幾個時辰。
雲舒吃著吃著,總覺得本該是鹹味的粥裡有一絲甜味。
……,呃,大概是枸杞的甜味吧。
雲舒慢條斯理喝完粥,隨後問道:“蕭將軍去哪了?”
這個郝事倒是知曉,“聽說蕭將軍召集了各方將領,包括咱們玄甲衛的曹校尉,說是商議奪回涼州的方案。”
雲舒點頭。
昨晚兩人間剛發生了點尷尬的事,他今日有點想避著蕭謹行。況且這種正正經經的攻城戰,他肯定是不如蕭謹行和一眾將領的,也就不去湊那熱鬨了。
他轉而問道:“閻昌信現在在何處?”
郝事立即道:“說是關在新竹院那邊的一處廂房裡,有西州軍守著。”
雲舒當即說道:“走,去看看。”
郝事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何不去找蕭將軍,卻對一個老頭感興趣起來。隻是他雖然八卦,卻不會質疑自家殿下的決定。
見雲舒出門,他連忙跟上。
閻昌信之前屢屢乾擾西州軍進攻甘州,令西州軍束手束腳一無所獲。後來蕭謹行雖然將他抓了起來,卻並沒有折騰他,甚至還給他安排了不錯的房屋,吃喝照舊。
雲舒剛走到新竹院門口,就聽到屋裡傳出辱罵聲。
字字刺耳,句句不離蕭謹行。
雲舒頓時就皺起了眉,問守在院門口的兩位西州軍兄弟,“他每日裡就這麼辱罵你家將軍的?”
兩個西州軍兄弟也很是氣憤,“咱們製止過多次,但他根本不聽,還越說越來勁,日日不停。我們沒法,也去稟報了將軍,但將軍卻不在意,說隨他罵去。”
雲舒明白,蕭謹行是覺得他軍中奪權,扣押了閻昌信,就已經壞了規矩。閻昌信並不歸他管,自然不能用刑,罵幾句又不會掉一塊肉,索性就不管他。
但雲舒聽著卻分外不舒服。
蕭謹行有什麼錯,憑什麼要被人指著鼻子罵?
雲舒收起慣常的笑,冷著臉道:“本王進去瞧瞧。”
西州軍兄弟有些為難,“殿下,這……怕是不太安全。”
閻昌信雖然老了,但身手還是有一些的,殿下細皮嫩肉又不會武,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無事,我帶著人進去。”
郝事當即拍了拍胸口,“放心,我會保證殿下安危的。”
西州軍兩兄弟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將雲舒放了進去。
蕭謹行也很謹慎。
不止院門口安排了兩人,閻昌信的屋門外也安排了兩人守著,而房門上插著鎖,窗戶是用木板交錯釘住的,防止閻昌信翻窗逃走。
除了沒給閻昌信綁住,嘴上塞上布巾外,其他方麵雲舒勉強接受。
有了前兩人放行,守在門口的兩人也聽話地將門鎖打開。
閻昌信剛剛連續罵了半個時辰,這會兒正停下來喝水潤潤嗓子,突然就見到眼前的房門被打開,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背著手走進來的青年。
這人麵嫩得很。
閻昌信頗為傲慢地看著眼前的人,再次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你是來替蕭謹行講和的?”
“蕭謹行他自己當縮頭烏龜不敢來見我,就派你這個黃毛小子來?我告訴你,除非他給我跪下磕頭賠禮道歉,否則他搶奪兵權這事,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舒施施然坐在閻昌信的對麵,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在聽到閻昌信的威脅後,點頭道:“確實不能。”
閻昌信張著嘴還欲再說狠話,卻被雲舒這句話給打斷了,一時沒想起來自己還要放什麼狠話。
雲舒接著道:“你不顧甘州百姓安危,阻撓友軍攻城,此事如何就能這麼算了?你想息事寧人,本王還不願意呢。”
閻昌信這會兒也察覺到不對了,他警惕地看著雲舒,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西州那個夏王?”
雲舒的麵相和年齡都太有迷惑性了,閻昌信忽然笑道:
“你是夏王又如何?不論是甘州還是涼州,可都不歸西州管。你根本處置不了我。況且你這個藩王隻有治理西州的權限,兵權你可沾不了一點。”
雲舒卻道:“本王手中可是有父皇聖旨的,隻要是西州打下來的土地,都歸西州都護府管轄。甘州已經被我們奪回了,怎麼就不算是西州府的呢?至於涼州,你覺得它還遠嗎?”
閻昌信錯愕,沒想到那個聖旨還能這麼解讀。
他頓時不服道:“陛下不可能會同意的,到時一定會有新的旨意出來!”
西州府本就占了西州、沙州,以及西域諸城,若是再加上瓜州、甘州以及涼州下轄的城鎮,那地域可就趕上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