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中菊失眠了半夜,聽見雞叫毫不拖懶地穿上了衣服到廚房忙活。

上工前拿不準兩人醒沒醒,潘中菊試探著喊了一聲,賀岱嶽捂著褚歸的耳朵應了:“我醒了媽。”

“飯給你們蓋鍋裡了,我灶膛裡埋了瓦罐湯,你燒火的時候注意著些。”潘中菊隔著門輕聲交代,“你跟當歸接著睡吧,我上工去了。”

褚歸對此渾然不覺,他麵朝著賀岱嶽,身體蜷曲,避免小腿碰到賀岱嶽的傷腳。

潘中菊走了,屋裡重新變得安靜,賀岱嶽瞅著褚歸的睡顏,幫他拈掉鼻尖的碎發。

待褚歸睡到自然醒,睜眼的瞬間,飽受摧殘的屁股墩與酸痛的雙腿令他產生了腰部以下癱瘓的錯覺。

“幾點了?”習慣性地問完褚歸才意識到賀岱嶽受了傷,昨晚他躺的外麵,抬胳膊取了鬨鐘,他竟然一覺睡過了上工點。

往常每天準時放水的賀岱嶽憋了兩個多小時,總算熬到頭,他等不及撐胳膊坐了起來,自己將吊胳膊的繩結套到脖子上。

初醒遲鈍的腦子讓褚歸思維慢了半拍,見賀岱嶽越過他往外爬,抬手抵上對方上腹:“餓了?”

“你手換個位置按我可能就要尿褲子裡了。”賀岱嶽哪顧得上餓不餓的,他身殘誌堅地下了床,杵著塵封了大半年的拐杖直奔後院。

褚歸雙腿跟在他後麵,幫忙提溜著褲子,越看越想笑,係褲腰帶時實在沒忍住,抖著肩膀笑出了聲。

賀岱嶽臉皮厚,褚歸笑他他也不害臊,隻不過——

“當歸,咱能去外麵笑嗎?”賀岱嶽提醒褚歸看看他們此刻所處的環境,外麵首烏打了個響鼻,估計是天麻跳馬背上睡覺尾巴又掃到它鼻子了。

過了驚蟄連續晴了大幾日,冬天溫暖的貓窩睡著熱了,天麻盯上了首烏的馬廄,仗著首烏脾氣好,天天搶它的地盤當霸王。

褚歸斂笑替賀岱嶽係緊腰帶,推著他轉身出去,賀岱嶽犟著不動,噘嘴吹了兩段口哨。

有時候在褚歸麵前,賀岱嶽活脫脫一個流氓。

“什麼臭德行。”褚歸低罵了一句,板著臉瞪賀岱嶽,“你出不出去?”

笑容轉移到了賀岱嶽臉上,挨了罵他舒坦了,一瘸一拐地出了廁所。

潘中菊留的早飯仍然溫熱,賀岱嶽圖省事,和褚歸直接在廚房吃了。天麻聞著味從馬廄跑過來,討了勺黃澄澄的雞蛋羹。

趁著天麻舔食蛋羹,賀岱嶽手欠地禿嚕了兩把,感覺它毛的手感不如之前絲滑了:“我咋瞧著它瘦了一圈?”

“叫春了,天天晚上往外麵跑,一跑一整夜,能不瘦嗎?”褚歸轉著絲瓜瓤刷碗,扭頭見賀岱嶽撩著天麻尾巴根瞅它後麵的兩個毛鈴鐺,“你當心惹生氣了它伸爪子撓你。”

話音剛落,天麻轉身衝著賀岱嶽不耐煩地喵嗷了一聲,要不是看在賀岱嶽是個傷患的份上,它指定給他一爪子。

賀岱嶽想了下村裡養貓的人家,蔡大爺家的是隻母貓:“加油

,爭取早日讓它揣上你的崽。”

天麻甩了下尾巴,懶得搭理賀岱嶽。

中午潘中菊提前半個小時下工回家做飯,楊桂平體諒賀岱嶽受傷,叫王成才給潘中菊按滿工分算,村裡人皆通情達理,沒提出什麼異議。

煨了一上午的瓦罐湯香得勾舌頭,湯色濃鬱,骨頭酥的掉渣,潘中菊給賀岱嶽與褚歸一人盛了一大碗,可勁供著他們吃。

“村裡明天開始育種了,自留地裡的土豆我看發得挺好。”潘中菊深諳農事,家裡的一畝三分地何時該拔什麼種什麼,她合計得清清楚楚。

井邊的葡萄藤冒了新芽,擺脫了枯枝的偽裝,豌豆開著深深淺淺的紫花,蒜苗根部長了蒜頭,春雨一撒,沉寂了一冬的作物鉚足了勁地生長,一天一個樣。

要是賀岱嶽的傷能像作物多好,一年內斷了兩次骨頭,褚歸真怕他補不好到時候落個啥病根。

吃過飯潘中菊抽空將地裡的蘿卜拔了,消根洗淨晾乾,放酸菜壇裡醃酸蘿卜。

“當歸,陳年的酸蘿卜岱嶽能吃嗎?”自打聽褚歸講了食物的克性,潘中菊在吃食上謹慎了不少,尤其是賀岱嶽受著傷,彆萬一衝著了。

“能吃。”褚歸看了眼碗裡深褐色的陳年酸蘿卜,頓時口舌生津。

潘中菊有個半人高的酸菜壇,肚子大得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宛如百寶箱,裡麵醃了十幾種蔬菜瓜果,蘿卜、豆角、薑、辣椒、黃瓜、酸木瓜……

每次開酸菜壇,氣味可以從屋後傳到房前。

“那我下午托人問問誰家喂鴨子了,明天給你們燉酸蘿卜老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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