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
又過不久。樓梯下方的隔間外。
許冥背靠門板,不緊不慢給出自己的結論:“所以, 方便的話, 我需要從你那兒借一下影犬。”
“……”門內卻是一陣安靜,隻能聽見狗子克製的嗚嗚聲。頓了幾秒,才聽蘭鐸遲疑道:“這狗……非給她看不可嗎?”
“估計是的。”許冥板起麵孔,“你不覺得奇怪嗎?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看狗?僅僅是因為好奇嗎?”
蘭鐸:“……”
不等他回應,許冥已經自顧自說了下去:“如果是像小小郭這樣的小女孩,提出這種要求也還說得過去。可按照雲姐的表述,對方明顯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而且能夠鬥倒原域主上位,可見心機絕對不淺。
“再說了,她是從被放生的死人那兒聽說影犬的事的。那她肯定知道,影犬的攻擊力有多強……主動要求接觸那麼危險的東西,要麼她確實藝高人膽大、什麼都不怕。要麼,就是這個要求本身,就帶著彆的含義。”
“嗯……”門內的蘭鐸似是陷入思索,輕輕咳嗽了兩聲,才輕聲道,“沒太明白。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向我證明你們的身份,我就向你們表達誠意’。”許冥耐著性子道,“她應當是相信拆遷辦存在的,隻是對雲姐他們身份的真實性存疑。牽出影犬,就相當於進一步證明身份。而影犬出現,意味著她行動的風險會提高,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她在表達誠意了。”
“……居然這樣。”門內的蘭鐸明顯懵了,頓了兩秒才愣愣道,“好複雜。”
“當然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人家隻是純粹想看看狗而已。”許冥微微側頭,望向緊閉的門板,輕輕笑了下。
“也有可能呢,是我很想和你多說說話,可以的話,還想騙你開門,所以正在信口胡謅……誰知道呢。”
“……”
話音落下,門內的人再次沉默,倒是被關在隔間的狗,明顯激動起來。嗚嗚得更加響亮,混著吧嗒吧嗒的撓門聲,薄薄的門板被它抓得嘎嘎搖晃。
許冥也不急,慢條斯理地又敲了敲門:“你呢?怎麼說?”
“……”蘭鐸依舊沒說話。
隔著門板,許冥隻又聽到了幾聲憋悶的咳嗽。跟著便聽門把嘎達輕響,隔間門被緩緩打開一條縫。
終於得到出門許可的影犬激動地嗷嗚一聲,連變小都忘了,直接從那門縫往外擠,擠到身體都被壓扁成窄窄一條。好不容易擠出來,連恢複都顧不上,就嚶嚶嚶地往許冥身上撲,被壓扁的尾巴激動得上下搖晃,看上去充滿熱情,又好像哪裡不對……
許冥被它撲得一個搖晃,慌忙俯身去抱。傾身的瞬間,毫不意外地聽見門縫後麵傳來的片片低語——
“好開心好開心。”
“想見她想見她。”
“好想出去,想出去。為什麼不出去呢?”
……果然啊。
許冥摟著狗脖子的手指微微收緊,閉眼輕歎口氣。
毫不意外,有點無奈,卻又似有什麼東西,正撲扇著小翅膀從胸口飛起,撲棱撲棱的。
她抬眼看向門後,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卻又聽到一點聲音,絲絲縷縷地從裡麵飄出來。
“好差勁啊,太差勁了。”
“怎麼那麼差勁呢。”
“……不如死掉算了。”
“……!”
呼吸驀地一滯,許冥愕然抬頭,下一瞬,卻又聽“砰”的一聲。
門又關上了。
又過一會兒,才聽裡麵再次傳出蘭鐸的聲音,聲線清澈,似乎已經恢複了不少,話語卻有些消沉:
“你……你還回來的時候,把它單獨放在門口就好了。”
“抱歉,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我……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不給你添麻煩。”
……
這回,輪到許冥沉默了。
她將已經膨脹回正常大小的影犬抱在懷裡,默不作聲地盯著緊閉的門扉看了半晌。不知過了多久,方聽她平靜地應了一聲。
聲音落下,又見她對著門板張了張嘴,比了個白癡的口型——這才抿緊唇角,轉身離開。
帶著某種微妙的緊迫感,許冥很快便安排了和那個域主的見麵。
見麵的地點安排在了對方的怪談裡,自己切換成了踽夢行者狀態,以中級業務員襲明的身份赴約,身邊除了影犬,還帶了顧雲舒作陪。
和顧雲舒說得一樣,對方外表是個三四十歲的女性,待人接物都很成熟,瞧著又有些自來熟,說話時總是笑眯眯的,肢體語言也很放鬆,隻在眼神中透出些許警覺和防備,莫名叫人想到故作慵懶的豹子。
所幸,她猜對了——在看到搖身一變變得無比拉風的影犬後,對方眼中的警惕,瞬間淡去不少。
對待她們的態度,也越發隨性放鬆起來。
而在看過許冥特意委托鏡老師提前擬定的合同的後,這份隨性之中,更帶上了幾分安心與如釋重負。
“再次確認一下,我這邊的義務主要就兩條。第一是看住那扇‘門’,確保它一直處在關閉狀態,第二是配合拆遷辦定期的抽查和觀測……除此之外,就沒彆的了,對吧?”
仔仔細細將麵前的合同看過一遍,長著金黃獸瞳的女士試著概括看到的內容。許冥背脊挺直坐地坐在椅上,聞言伸手在紙張上輕輕一點。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條。”她沉聲道,“不許吞噬活人。”
“如果被拆遷辦發現有類似行為的話,那可不是局部整改就能解決的事了。”
“哦……哦。對對對,瞧我這腦子。”長著獸瞳的女性爽朗一笑,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放心,我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
“希望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許冥淡淡說著,微側過臉。一旁顧雲舒心領神會地點頭,取出兩張工牌,上前放在桌上。
“呀。” 獸瞳女子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隨即眼睛一眯,自來熟地笑了起來,“嚇我一跳。不愧是正經單位,怪有氣勢的。”
許冥沒有接這句話,隻將兩塊工牌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這是拆遷辦的合作人員專屬工牌,如果你發現自己的認知有了不樂觀的變化,可以先佩戴上,應當會有所幫助。它也能起到幫死人穩固記憶的作用,如果你的怪談內有人需要,你也可以直接拿給它用,記得填上名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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