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喜歡聊八卦。
尤其是這種罕見的醜聞。
張瑜知道兄長那天也赴宴了,那府上的主人兄長也認識,所以他更想跟兄長分享八卦了,便說:"兄長你是不知道,我當時看見那人鬼鬼祟祟,還以為是什麼歹徒,誰知道這是新郎官的兄長,衝進來的那些人—看見他,表情可好玩兒了。"
"後來我蹲在房頂上,聽到他們說,新郎官的兄長,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崔娘子了。"
“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同意他弟弟娶崔娘子?為什麼又要在成婚這一天反悔,打擾彆人的好事?"
"真是稀奇了,怎麼會有人喜歡弟弟的女人呢?”少年很是費解地說: “這不是有違人倫的事嗎?"
張瑾: "……"
清寥人影映在碧紗上,馥鬱的沉香徐徐吞吐,逐漸蓋過了那突兀的藥香。張瑾的袖子微微掩著藥碗,聽到那話,眼尾無聲抽搐了一下,唇抿得更冷。他說:“她讓你去你便去麼。”
這話沒頭沒尾。
但張瑜立刻就知道,兄長話中的這個“她”,是指七娘。
若不是張瑜去了,被大理寺卿撞見,張瑾也不會判斷失誤,被女帝以他為要挾引入宮中。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少年抬眼,直白道:“因為我相信她,七娘才不會害我。”
"天真。"
“我覺得我沒有看錯。"少年雙眸清亮,很自信地說: “雖然七娘有時候也脾氣,但她是個講是非的女子,若是要算計誰,那個人肯定也是做了什麼壞事,活該。”
活該的張瑾: "……"
男人麵色更冷,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
"而且,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那個宋朗豈不是要得逞了。"張瑜還在說,語氣非常固執: "能揭穿這種覬覦弟弟夫人的險惡之徒,我覺得我也不虛此行。"
張瑜古道熱腸,最喜歡做這種行俠仗義的事,這樣的事委實對他胃口,他甚至還有點兒後悔沒有把那個宋朗多踹幾腳。
呸。真不要臉。
對女孩子家下藥,連人家的名節都不顧,這算哪門子喜歡?
如果是張瑜,他絕對舍不得這樣對七娘,而且彆說什麼生米煮成熟飯了...他這幾日,單是回想起那天在河邊抱七娘,都情動心亂。
夜耿耿而難寐。
張瑜有些說累了,便拿起兄長書房的白玉瓷壺倒了一盞清水,仰頭一飲而儘。而張瑾背對著他,聽到他的話,愈發頭痛欲裂。
他隻覺一股火意在胸腔亂躥,無法疏通排解,憋得五內俱焚,窗外搖晃的樹枝落在他寂靜的雙瞳裡,好似地獄裡伸出的鬼爪,拖著他往漩渦裡沉淪。
他閉了閉眼,不欲在這種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冷聲說: “阿奚,你先回去歇息。”
少年潤完嗓子,又委屈地看向張瑾,心道他等了他這麼多天,怎麼才嘮了兩句,兄長就要逐客了?他坐在桌前趴了下來,支著下巴眼巴巴地瞅著他: "可是我還想和你說話。"
“聽話。”
“我們很久沒好好說話了。”
“我很忙。”
“那好吧……”少年歪頭想了想,關切道: “周管家說你這幾日都很忙,兄長你也要記得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了。"
張瑾:“嗯。”
"你每次都隻是嗯,但事後還是不注意。"張瑜認真地說: “阿兄這麼忙,還總是操心我的事,我雖然很喜歡七娘,但更擔心你,周管家說你總是有話憋在心裡不說,忙起來還老是一夜不睡。"
張瑾並不是擅長表露情緒的人,習慣以冷漠的姿態示人,但偏偏弟弟是一團滾燙的火焰,有時候即使不擅長,也不忍心完全無視他。
他麵色稍緩,偏頭朝他淡淡頷首,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不打擾兄長了。"
"好。
少年起身,抬手朝兄長一施禮,隨後往書房外走。張瑾見他走了,這才重新撤開袖子。
他垂睫望著已經冷卻的藥,深吸—口冰冷的空氣,雙手端起來要喝。結果張瑜又折返了。
"對了。"
那少年好像又想起什麼事忘了問,又殺了個回馬槍,興奮地探頭進來問: “阿兄,我
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七娘?我想她……咦?你生病了嗎?"
張瑾:
他喝藥的動作就這麼被看見了。有那麼一瞬間,張瑾倒當真是有些慌亂。
想他聰明一世,無論行善還是作惡,皆無所畏懼。善是坦蕩磊落,作惡亦是無畏無懼,從來沒有這樣遮遮掩掩,好像見不得光過。
剛飲了半碗藥的男人微微垂睫,勉強保持鎮靜,繼續把剩下的喝完,把藥碗放下來,以袖子擦拭嘴角,平靜道: “最近有些受涼,不必擔憂。”
張瑜的目光在那藥碗上轉了轉,迷茫地“噢”了一聲, "大夫看過嗎?"
"嗯,無礙。"
於是兄弟二人又無話了。
其實大夫並沒有看過,不管懷沒懷孕,才幾天都是診斷不出來的,而且就算懷了,張瑾也不會讓彆人診斷出來,更不會允許自己生孩子。
那太荒謬了。荒謬的事,僅此一次就夠了,他決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張瑜望著兄長,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兄長今天有點怪怪的,神色比平時要冰冷壓抑很多,而且似乎還有點……疏遠他?
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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