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離開地宮,來到了人間。
人間正值盛夏,陽光明媚。
遠處山脈重巒疊嶂,連綿不絕,林木陰翳,翻湧吐翠,一片姹紫嫣紅。
久違的陽光,將牧白此前的鬱悶一掃而空,興致勃勃地拉著大魔頭的手,一路順著阡陌小道,往山下的小鎮子行去。
大魔頭問他,要不要騰雲,這樣會比較快。
牧白抬起一根手指,晃了兩晃,一本正經地說:“腦子不用會生鏽,雙腿不動會退化的。我年紀輕輕的,多走幾步路又累不死。"
話音剛落,他突然想起什麼,趕緊一捂嘴,又道:“大魔頭,你千萬彆誤會我啊,我可不是在含沙射影嘲諷你老!
“嗯,你放心,我明白。”大魔頭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似三月桃花驟綻,明豔不可方物,神情十分認真地道,“你隻是開門見山,批判我老。”
牧白:"……"
人與人之間,怎麼就一點信任都沒有?大魔頭年紀大這個事,還需要他的批判麼,這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要是到了一定的年齡,不論男女,都會極度敏|感,也能理解吧,大魔頭也到更年期了。
“勇於承認自己年紀不輕,其實也是一種……嗯,美德。”牧白一本正經地道, “再說了,你不說年齡,誰又能猜得出來,你今年多大?我倆站在一起,誰見了,不得誇一句,這兄弟倆長得真俊?"
好巧不巧,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個樵夫,扛著一大堆柴火,手持斧頭從台階上走下來,打二人身邊經過時,看了看牧白,又抬眼看了看大魔頭。
然後在兩人期待的目光注視下,樵夫嘟嚷了一句:"好俊的父子……這深山老林的,打哪兒冒出來這麼俊的,我該不會是遇見鬼了吧?"
牧白:"……"
大魔頭:"……"
那樵夫都走出一段了,又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然後肉眼可見的驚慌起來,腳下一踉蹌,差點摔下台階,牧白隻覺得眼前一晃,還以為是一陣山風刮了過去。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大魔頭已經瞬移至樵夫麵前,手裡搶過樵夫的斧頭,雪亮的刀鋒,正對準樵夫的脖頸。
br />"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說!”樵夫嚇得幾乎魂不附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合十,衝著大魔頭連連拜去,嘴裡不停求饒:"公子饒命!小人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八歲小兒,小人真的不能死啊!"
大魔頭麵無表情地道:“那是你的老母,你的小兒,與本尊何乾?”他手裡的斧頭,就懸在樵夫的頭頂。
待牧白急匆匆提著衣袍,三步並兩步從台階上蹦下來時,還差點腳一滑,摔個大頭朝下。
大魔頭就跟身後生了眼睛似的,明明根本沒有回頭,也沒有往牧白的方向看,卻無比及時地伸出手,又無比精準地攬住了牧白的腰,等牧白站穩之後,大魔頭冷聲問:“最後一遍,你方才說了什麼?"
樵夫冷汗潸潸,趕緊重複了一遍。
大魔頭搖頭:"不對,第一句話,不對。"
樵夫一愣,心道,難道自己真遇見鬼了?
他知道有一種鬼,叫作豔鬼,一般生前都是以色侍人的,這種人要是因為美貌,而死於非命,死後怨氣就特彆重。
還特彆喜歡攔住過路人,逼問對方,自己生得美不美,要是敢回答美,那就死定了。
從前就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因為回答錯了,而死於非命。
"錯了,錯了,不俊,不美,好醜……好生麵目可憎的父子!"那樵夫趕緊道。
"等等,我醜?"牧白從旁探了個腦袋過來,指著自己的臉,圓眼驚問, "你睜大眼睛看個清楚,你管我這種容貌,叫作麵目可憎?"
樵夫愣住,心裡想著,完了,這是遇見畫皮鬼了,這種鬼生前奇醜無比,因為麵目可憎,受了許多委屈,死後就到處扒人臉皮。
還要攔著路人問,自己醜不醜,要是回答醜,那就死定了啊!"不不不,你不醜!他……他醜!"樵夫顫聲道。
大魔頭冷笑:“你說本尊醜?”
那斧頭即將斬下,牧白趕緊攔道:“彆動不動就見血,這多不好?”他又衝樵夫道, "你理解錯了,不是問你美醜,是讓你猜我倆什麼關係!"
他一邊說,一邊衝著樵夫
無聲地做出嘴型:兄弟。
樵夫恍然大悟:"叔侄!"
大魔頭:"……"
牧白:"……?"
叔侄?!還樹枝呢,他現在真想一樹枝把人抽死!
眼瞅著大魔頭暴戾的殺意要攔不住了,牧白趕緊豎起兩根大拇指,然後貼在了一起。又用一隻手,胡擼胡擼自己的胸膛。
意思是,相親相愛的兄弟!樵夫越發恍然大悟:“夫妻!”
牧白:……?
等等,他順勢從大魔頭手裡奪過斧頭,舉向樵夫的臉,驚問:“你是怎麼推斷出,我們是夫妻的?"
"你剛剛這樣,還那樣……親吻還摸|胸,不是夫妻是什麼?"樵夫都快哭了,又拱手拜道,"公子,行行好,放過我罷!"
大魔頭方才的火氣,瞬間就消散殆儘了,還溫柔地把斧頭奪走,隨手就紮進了樵夫背後的柴火裡,道了句:"你的機靈,救了你一命。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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