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子的意思是,凡事都得分個輕重緩急。
重塑奚華的肉身固然重要,但眼看著他的神魂即將消然殆儘,理所應當先挽留殘魂才對。
魂魄留住了,以後就算失去了肉身,還能神交,但要是留住了肉身,散儘了神魂,那就隻能奸|屍了。
雖然統子這話說得相當難聽,一直在牧白的雷池蹦迪,但確實又是事實。
就連牧白也不得不承認,這話在理。而且,他也沒有奸|屍的癖好。
牧白跟統子一拍即合,姑且先把滅世奚華放一放,趕緊動身前往鬼域,刻不容緩。
但問題又來了,牧白一點修為都沒有了,他總不能先死一回,再前往鬼域吧?
【小白,你要是這麼說的話,可就太小瞧我了,我現在可是鈕鈷祿統子!】
牧白:"……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統子在他麵前表演,先是飛了過來,在他的頭頂一陣盤旋,隨即兩爪在半空中那麼一撈,一抓,再一揮,很像是在舉行什麼神秘的祭祀。
這讓牧白覺得,自己就跟祭壇上被人五花大綁的小白豬似的。睜著大眼看著一頭粉色的小豬,在半空中跳大神,看來統子這十六年來,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眼看著胖了一大圈,粉色的皮全撐開了,又粉又圓,身後兩團肉中間,垂著一條又卷又短的豬尾o
伴隨著統子的動作,一晃晃的。感覺非常Q彈,也非常好擼。
動作既滑稽,又詭異。
牧白很不合時宜的,滿腦子暴風席卷了一段奇怪的畫麵。
(扭曲) (翻滾) (扭腰)(擺胯) (嘶吼) (抽搐) (蠕動).…(陰暗爬行)。統子甚至還在尖叫,聲音是那種甜甜的,尾音很長,黏黏糊糊的夾子音。牧白的雞皮疙瘩感覺能掉一地,好想拍拍統子,讓他彆騷了。
十六年不見,統子居然學會跳大神了!真是好的死教不會,壞的一點就通。
但又覺得不合適,真的很不合適,當著亡夫的麵,牧白還是想成熟穩重一些,嚴肅認真一點。
可奈何統子太能扭了,牧白剛想拍拍他,讓他收斂一點,忽聽身後傳來“嗖”的一聲,一道劍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憑空飛掠而來。
嘭的一聲,直接紮在了牧白
麵前的冰麵上。
劍身搖晃,刃透寒光。
他心尖一顫,立馬知道是師伯來了,剛要催促統子快一點。
就覺得眼前一晃,統子竟直接開啟一條隧道,提溜著牧白的後領,將他往隧道裡一拽。嗡的一聲——
在奉微趕到的前一刻,一人一豬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可惡!"
奉微冷冷道:"到底是誰,竟敢來此地興風作浪?!"
要不是冰層被破,他根本毫無察覺!難道說,是蒼玄風?那老王八蛋!奉微麵色更冷,慌忙彎腰查探牧白的屍首,好在完好無損。
並沒有被人觸碰的痕跡,他剛鬆了口氣,餘光一瞥,就看見奚華的嘴唇上,很明顯的牙印。
牙印。
是牙印。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硬生生啃出來的,定然啃得十分用力,否則怎麼可能在死去多年,又被冰封的屍體上,留下牙印?
奉微愣了愣,據他了解,蒼玄風對奚華恨之入骨,若說是千裡迢迢趕來此地,把奚華的骨頭打碎殆儘,奉微是相信的。
可若是來了一趟,隻是在奚華的嘴唇上,啃倆牙印——除非,蒼玄風腦子有病。還有——奉微注意到,一直纏在奚華腕骨上的小尾巴不見了。這天底下,能愛奚華至此,連奚華的屍體,也敢親吻的人,有兩個。一個是雲千羽,一個是早已死去多年的牧白。
如果,再加上一個掌走小尾巴的話,那麼,就隻能是牧白了。
雲千羽還不至於厚顏無恥到,連牧白送給奚華的定情信物,也要拿走占為己有。想到此處,奉微竟油然而生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既為奚華感到慶幸——你看,牧白還是舍不下你,又回來找你了。
又為奚華感到悲哀——你死得太早,要是當初能再撐幾年,就能和牧白再續前緣了。
可在失去牧白的第三年,就已經是奚華忍耐的極限了。
奉微長歎口氣,揮手再度將奚華冰封起來。
他現在能為奚華做的事不多,隻能儘力保全他的骸骨,不要腐爛。
不要泯滅。
長存於世。
哪怕——他早已死去。
r />牧白被隧道裡的氣流衝得眼睛睜不開,耳邊嗡鳴聲不斷,身子也搖搖晃晃。不知又過了多久,牧白的腳下才落在了實地上。
“不錯嘛,統子。”牧白把胸前的小白花扶正,一邊四下環顧,一邊誇道,“士彆十六年當刮目相待——"
【那是當然了!】
統子兩爪掐腰,得意地翹起尾巴,短短的尾巴就跟螺旋槳一樣,簌簌簌地旋轉起來。"這裡就是鬼域麼?"牧白逡巡一圈,蹙眉道, "光線挺暗的,看起來很荒涼。"【這裡就是鬼域的入口。】統子抬爪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我們先商量一下,待會兒見到鬼王,二話不說,你直接撲過去抱著他就哭!】牧白:"?"
【先聲淚俱下,跟他敘敘舊情!】牧白:“等等。”
【再痛哭流涕,說你不能沒有奚華,否則就會難過得死掉,反正哭得越慘越好!】
"不是,你聽我說!"牧白趕緊打斷他的話, “我現在的模樣,和以前截然不同,根本不像鬼王生前的亡妻了,連小替身都不算,他憑什麼搭理我啊?"
頓了頓,他又蹙眉道:“再說了,既然小燕和柳澄都知道,我不是原來的牧白了,那想必鬼王也早就知道了……我跟鬼王之間哪有什麼舊情!"
【是不是原來的牧白,那不重要,你忘了我之前說的啦?我現在可以變裝變|性!】統子得意洋洋,對天打了個響指,牧白甚至都沒緩過神來,眼前就一片光芒襲來。待光芒散儘後,他明明剛才還是清純可憐小寡婦,一秒就變了衣著。【浪裡個啷——天空傳來一聲巨響,漂亮少婦閃亮登場!這是美豔妖嬈少婦裝!】
牧白:?
等等,什麼裝?
他忙低頭一瞥,就看見自己原本披麻戴孝的素衣素服消失了,變成了一套火紅色的紗裙,非常修身,顯得腰肢更加纖細,好像一把就能掐斷。
纖細雪白的腕上,套著金燦燦的首飾,就在他低頭時,額間的流蘇墜子,也在微顫搖晃。他驚悚地發出一聲“我靠”,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覺得非常難以接受。【不僅有纖腰,還有翹臀呢!】牧白聽見此話,當即就更炸了。
"不行,不行!"他驚悚至極,瘋狂搖頭, “我可以換
女裝,但我接受不了變|性,快快快,給我換回來!!"
【沒給你變」性啊。】統子說得理所當然。【誰跟你說,鬼王的妻子是個女人了?】
【他的發妻本來就是女相男身……反正你相信我,你現在的樣子,和鬼王的發妻簡直一模一樣!】
但是纖腰什麼的……真的好羞恥啊。
"這樣不好吧?"牧白雙臂環胸,顯得有些扭扭捏捏,“我不想再欺騙任何人的感情了。”【沒讓你騙人啊,你騙的是鬼。】
牧白還是挺抗拒的,他真的不想再當滿口謊言的小騙子了,而且,他很擔心自己這個樣子出現在鬼王麵前,很容易就出事兒。
他不想再做任何對不起奚華的事。
【小白,你再扭捏一點,對……臉再紅一點,最好是那種一邊拋媚眼,一邊含羞帶怯……鬼王肯定吃你這一套!】
牧白搖頭,死活不肯,一直佝僂著身子,抱住珠圓玉潤的自己。被統子連推帶拽,一把將他拉進了鬼域的入口。
任憑牧白如何反抗,都毫無用處,他沒有修為在身,就好比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就連統子都能翻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小白!我明確跟你說,一百個我,也打不過鬼王!現在的你,更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隻要你想救奚華,就隻能靠真情流露,靠騙!】
【你放心,你現在的樣子美極了,鬼王才不舍得傷你分毫!】
【你聽我的,見到他就哭!二話不說就跌跪在地抹眼淚!他越凶你,你就哭得越大聲!】牧白俊臉通紅,臊得渾身都開始發燙了。
被統子三推兩拽,連攘帶拉,一鼓作氣,推進了鬼域,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周圍到處彌漫著漆黑的瘴氣。
一直蔓延過腰,風中滿是潮濕,又腥香的氣味,伴隨著牧白的一步步踏入,妖豔至極的紅蓮,在他腳下盛放。
他毫不知情,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步步生蓮。
身後的紅蓮紅得跟太上老君的八卦爐翻倒下凡了一般,烈烈如焚。又似有靈性一般,在瘴氣中風情搖曳。有膽大的紅蓮,還彎下頭顱,吻上了牧白的鞋麵。
花枝纏繞上牧白的裙擺,好像情人的手,在進行挽留,亦或者是引」誘。
牧白渾然不
覺,隻是覺得周圍的香氣越發濃鬱,他腳下也許踩的是滑石,每走一步,腳下就往下陷一陷。
以至於他的身子在半空中晃蕩,妖嬈的身姿,都在虛空中劃出了靚麗的曲線。
在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牧白才回眸瞥了一眼,驚見身後紅蓮遍地,他剛才踩的也根本不是什麼滑石,而是一個個骷髏頭,鋪成的路。
懸浮在半空之中。
底下是深不可測的深淵。
牧白光是看一眼,就覺得腦殼子一陣發暈。但統子沒給他發暈的機會,又引著他一路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座大殿之中,伴隨著牧白一腳踏進,兩旁鑲嵌在銅架上的燭火,噗嗤噗嗤燃燒起來。
原本昏沉的大殿,也瞬間亮如白晝。
牧白下意識抬手擋了擋光,尚且沒來得及適應,忽覺得衣領一緊,他第一反應以為是統子拽的,耳邊猛傳來統子的聲音。
【小白!快哭!】
牧白:…?
他一點準備都沒有,腳下吡溜一聲,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狠狠拖拽過去。又“咚”的一聲,摔倒在了台階之上。摔得牧白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眼淚也瞬間就湧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四處打量,下巴就被一樣冰冷至極的東西,狠狠抵住,又哢的一聲,將他的頭抬了起來。
"你膽子不小。"
"竟敢放肆到了本座麵前!"
"小東西,本座等了你...一十六年!"
牧白光是聽著寒涼至極,又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就忍不住哆嗦起來了。
【小白!哭,快點哭!抱著鬼王的腿,大聲嚎!】耳邊驟然響徹統子的聲音。
牧白的視力漸漸恢複,眼睛裡還水汪汪地含著淚,隱約就瞧見自己麵前,坐著一個文弱書生似的青年。
模樣倒是極俊美,極清秀,也極乾淨的,一身書卷氣,但就是麵色蒼白至極,鬼氣沉沉,陰冷森寒,青衣玉帶,頭戴玄色冠帽,兩條錦帶披在烏黑的發間。
帽上還綴著鮮紅的珠串,紅得跟鮮血澆灌而成的珊瑚一般。
一副儒生打扮,整個人透著股詭異的陰柔,比小燕還陰柔幾分,瞳孔猩紅,唇邊帶笑,像是
貌美的羅刹。
牧白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立馬察覺到,那抵著他下巴的東西,又緊了幾分。竟是一支通體漆黑的毛筆,但比尋常大了許多。
筆尖還淋漓著鮮紅的墨,從牧白的喉結,一路滑到了他的下巴。再將他的臉整個托了起來,宛如獻祭一般。鬼王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你穿成這樣,是打算勾引本座麼?"
【哭啊,小白!犯什麼呆!】
牧白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兩大串眼淚簌簌滾落下來,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嘖。”鬼王蹙眉,似乎沒料到牧白跟他來這一手,隨即冷笑,"你的眼淚好輕賤,這就開始怕了麼?"
【小白!彆管他說什麼,你就敞開了哭,敞開了嚎!他吃軟不吃硬,你跟他來硬的,那就死定了!】
統子從旁出謀劃策。
【喊他相公!說你知道錯了,跟他嚶嚶嚶!】
牧白:……?
【那喊好哥哥也行,嗲一點,黏黏糊糊喊他夙羅哥哥,說你心口疼,求他彆凶你了!】牧白:"……"
【撒嬌!跟他撒嬌!哪怕撒潑打滾,死皮賴臉都可以!】牧白:我踏馬.…
【彆怕!臉在江山在!天塌了都還有你的臉頂著!】
牧白: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本質上就不愛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