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這兩個字像是從沈昭珩牙齒中擠出來的。
沈致兀地笑了下,他倒是覺得沈昭珩這副神情很有趣,仿佛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孤早就把折子遞了上去”,沈致好整以暇靠在床邊,“不然五皇弟怎麼會來這裡?”
沈昭珩下意識攥拳,嘴唇抖了下。
難怪,難怪父皇大發雷霆,讓他立刻趕往涿州來救治災民。
原來天子也會怕,他怕他的兒子,如今的太子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在涿州水災蔓延,太子不但毫無作為還有閒情逸致去娶男妻。
太子怕是得了失心瘋,行事詭譎驚心怵目,皇上不敢賭。
固然他不在乎災民,可他在乎名聲,太子在水災不小心染瘟疫後殞命也就罷了,若是太子仗著儲君的身份為所欲為,敗壞皇室名聲。
那才是萬萬不可挽回之事,皇上不知道太子為何變成這樣,許是在太子眼盲後就初見端倪。
沈致輕笑了下,“若是父皇再不派五皇弟來,孤怕是就要燒了這涿州了,畢竟這裡真的很臟,燒得乾乾淨淨才能聞到新鮮的味道。”
“孤是儲君,怎麼能來這種汙濁之地,哈哈哈”,沈致說到最後放聲大笑,隱隱有些癲狂。
沈昭珩被駭地後退,怔怔地看著沈致幽深陰森的眸子,神情倉惶。
“皇兄的笑話真不好笑”,沈昭珩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收斂神情,裝出平時溫文爾雅的假象。
沈致不在乎沈昭珩信不信,他隻要知道自己能讓他們不痛快就夠了。
沈致笑到最後止不住的嗆咳,眼尾勾出清漣的淚痕,如同天上的仙人垂淚,是美的。
卻讓沈昭珩無儘惡寒。
涿州八萬民眾,在沈致心裡不過爾爾,說的如此輕而易舉像是隨意碾壓的螞蟻。
沈致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淚珠,朱紅的軟唇勾起,“現在東城已經燒起來了,五皇弟不去看看麼。”
沈致語氣輕飄飄的,吐露的字眼連成使沈昭珩不可置信的句子。
沈昭珩臉色完全沉了下來,他已經顧不得去求證沈致話裡的真實性,大踏步離開。
沈致閉上眼,甚至能清晰地聽見沈昭珩在門外氣急敗壞的吼叫。
如此美妙。
窗外陰沉的陽光射進堂屋,不甚明亮也照不透沈致的眼皮。
黑暗暗的一片,沒有半分光明。
沈致鼻尖都能嗅到燒灼中濃煙的刺鼻味道。
“殿下,草民為你號脈”,楚存鑒拎著藥箱走了進來。
沈致未動,依舊是閉著眼,淡聲拒絕道:“不用。”
“你研製出治療瘟疫的藥了?”沈致未覺身體有任何不適。
他以為楚存鑒已經研製出來了。
可不如沈致想象那般,楚存鑒臉上並無欣喜,搖搖頭,“並未,隻能暫時遏製,收效甚微。”
楚存
鑒沒錯過沈致擰起來的眉,低聲解釋道:“殿下能夠痊愈是因為體內的蠱,兩兩相克,抵消而已。”
沈致慢慢睜開眼,泄進來的微光照不到他的神情,隱匿在黑暗中,如玉的側臉蒙上層陰翳。
“原來是這樣,這樣說孤還得謝謝它才是”,沈致語氣裡莫名諷刺。
楚存鑒低眉不語,半晌才沉聲道,“殿下,草民問過師父,殿□□內的蠱來自西域,如今隻有蒼國皇室專有。”
沈致置若罔聞,仿佛早就知道這個答案。
楚存鑒抬頭,目光中閃過糾結,剛想開口。
就見到沈致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皓白的手腕割了下去,淋漓的鮮血湧出,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形成一道血線。
沈致任由鮮血流淌,隨手將匕首扔到楚存鑒眼前,將楚存鑒未儘之言堵了回去,“治藥罷,既然孤能活,旁人也就能活。”
楚存鑒眼皮抖了抖,恭敬地將匕首拿起,領命下去。
臨到門口,楚存鑒不可抑製地看向沈致,高高在上的太子如同墮落浴血的仙,是開在深淵豔麗非常的惡花。
楚存鑒為這樣的太子心頭狂跳,終究抵不住自己的欲/望,躊躇開口道:“殿下要娶男妻?”
沈致不知道楚存鑒的掙紮,而這件事對他來說不足為道,可有可無點頭:“不日成親。”
楚存鑒半身沐浴在光影裡,地上的影子都有些蕭索,喉結不直覺滾動,聲音艱澀:“恭喜殿下。”
太子並未再說話,楚存鑒離開後,室內一片寂靜。
沈昭珩去得及時,將東城還留存的百姓都救了出來,好在今天有人偷偷傳信,說是山匪要劫東城,百姓得到消息紛紛離開,恐怕這火要燒死整個東城百姓。
這也讓沈昭珩徹底見識到沈致現在到底有多瘋。
沈昭珩想不通,即便沈致在眼盲時也隻是折騰大臣,怎麼反而好了之後,行事愈加猖狂猶如地獄羅刹,索命惡鬼一般。
沈昭珩無心力同沈致去鬥,一封封折子往京城裡送,不是狀告沈致惡劣行徑。
而是太子焚燒涿州八萬災民的事甚囂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