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被抓了。</p>
雖然他走了大半天,但是這次跟以前不一樣。</p>
以前是單純的跑路，也沒人找，但是這一次驚動公安了,那自然沒有那麼好運。也是之前都沒人找公安,也沒人找他，所以他根本沒放在心裡，甚至沒著急離開,這不,正好在縣裡給逮個正著兒。</p>
這貨被抓的消息穿來的時候，正好是大年二十兒的傍晚,王一城一家子正在吃年夜飯,就聽隔壁又發出吵雜的聲音，王一城端著飯碗出來，就聽到隔壁傳來叫罵聲。</p>
王一城回頭：“顧凜被抓了。”</p>
他說：“哎不是,他們家不是都拘留了？就剩幾個人了也能鬨騰起來，也是厲害。”</p>
田巧花倒是感慨：“這孩子這些年是越發的不著調,到底圖什麼。”</p>
王一城聳聳肩,也不曉得了。</p>
不過他想,也許是不甘心吧，以前大家都是吃大鍋飯,都是在隊裡乾活兒,乾得好就工分多，那個時候大家都一樣。顧凜算是努力的，自然是很得讚許，但是這些年政策變化了，跟以前不一樣了，人家二賴子都能靠著種菜收菜賣菜過上好日子。他卻不行了,他大概也是不甘心，所以就越發的偏激。</p>
什麼完全為了情奮不顧身，王一城倒是覺得很未必（粉撲-兒文=！學)啊。</p>
不過王一城也覺得這種人是活該。</p>
他聽了兩句，搖搖頭進屋，他家的陳芝麻爛穀子，習慣了。</p>
沒一會兒功夫，田巧花進來，意味深長的說：“他可能要判。”</p>
王一城：“好幾百呢，何大媽就是追究，也正常……”</p>
頓了一下又說：“不過為了幾百塊錢跟何大媽睡覺，也是夠惡心的。他也下得去嘴。”</p>
田巧花深以為然。</p>
寶丫眨巴眼，默默的決定還是要給香織寫信通風報信。</p>
反正啊，寶丫知道，香織不會心疼的。</p>
這些年，寶丫就是一個耳報神，顧家的事情，都是她傳給香織的，香織倒是也的痛快。顧家過的越不好，香織好像越高興。寶丫咬著餃子：“唔！”</p>
她低頭一，高興起來：“我吃到錢了。”</p>
田巧花眉開眼笑：“哎呦，我們寶丫年要發財了。”</p>
寶丫眼睛彎彎，紹勇嫉妒：“我咋吃不到？”</p>
咣咣又吃了二個，都沒有。</p>
王一城：“媽，你放了幾個？”</p>
田巧花：“我就放了二個。”</p>
過年嘛，有點這個意思就行。</p>
王一城：“……我也吃到一個。”</p>
他吐了出來。</p>
“小叔你也太好運了吧，你們父女倆怎麼都這麼好運啊。”紹勇又大口吃了起來。</p>
王一城倒是笑眯眯的，他說：“可能我的運氣就是比較好吧。”</p>
他緊跟著又吐了一個。</p>
紹勇：“！！！”</p>
一共就二個，王一城自己一個人就吃了兩個。</p>
紹勇：“你這是多吃多占。”</p>
王一城：“誰讓這是天意呢。”</p>
紹勇：“嗚嗚。”</p>
田巧花：“你少作怪，大過年的給我老實點。”</p>
紹勇：“好。”</p>
他伸出筷子夾魚。</p>
一家子十分的熱鬨，吃過晚飯雖然沒有電視，但是他們家卻有收音機，收音機裡的節目也很豐富，正在轉播春節聯歡晚會。一家子都聚集在田巧花這屋兒，聽著熱鬨，田巧花：“這就沒有電視好了。電視機還能人，這就隻能聽個動靜兒。”</p>
王一城：“咱們村什麼時候通電？通電了我給你買一台。”</p>
田巧花睨了王一城一眼，說：“你竟是亂花錢。”</p>
但是語氣卻有點高興。</p>
王一城：懂，很懂，口是心非嘛。</p>
他說：“這事兒有信兒嗎？”</p>
田巧花：“你舅舅說，今年就能通電。”</p>
王一城：“這倒是不錯。”</p>
他覺得還是有電更方便，自從用上電，就覺得沒有真是不行。</p>
他說：“那咱家倒是可以買電視機和電風扇了。”</p>
田巧花：“電風扇就很沒有必要了，夏天用蒲扇就挺好，電風扇多費電啊。”</p>
王一城意味深長的笑，這就出他媽的心思了，她是想要電視機的，但是電風扇就可有可無。</p>
王一城沒辯解，反倒是說：“大哥，咱家什麼時候定下來蓋房子的事兒？”</p>
王一山：“等天暖吧，開春了我就去找施工隊。”</p>
王一城點頭，說：“我離得遠，家裡的事兒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邊少不得你們多操心了。不過該出的錢我是不會少的。你們盤算好了就給我寫信，另外既然要蓋房子就彆糊弄。”</p>
“好。”</p>
王一山也曉得，就算是王一城在家也不行，他不擅長這些，他們家人多，他不在都沒關係的。</p>
“你就放心吧，等明年過年，你回來就能住上房子了。咱們家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家，這房子也得獨一份兒。”王一山有點高興的。</p>
誰沒點虛榮心啊！</p>
王一城倒是笑著點頭，他曉得大哥是最顧家的，這些事兒確實不用他們操心。</p>
“等一會兒上山，你們誰去？”田巧花問了出來。</p>
王一城：“我肯定是要去的。”</p>
王一山：“我是長子，也是一定要去的。”</p>
王一海王一林也想去，現在也不是早些年要偷偷摸摸了，大家索性決定一起上山。其實本地習俗不是這樣的，但是王一城習慣了每年大年初一第一個去墳頭兒跟親爹拜年，從王父去世就有這個習慣了，所以每次過了二十兒，他就上山，大家也習慣了大年二十兒晚上上山。</p>
“那咱聽完春節聯歡晚會再走。”</p>
“成。”</p>
王一城：“哦對，寶丫你給相機找出來，明天等你舅爺來了給我們拍合影。”</p>
寶丫：“放心吧，我知道的。”</p>
王一城每年回來都帶著相機，大年初一拍個大合影，雖說以前沒有吧，但是這些年隨著照片的變化，還是能出他們的身後不斷的變化，也能出時光的流逝。</p>
一個個孩子都長大了呢。</p>
王家倒是熱鬨又團圓，村裡大多數人家都這樣，但是總有那麼幾家子不同的。像是顧家，顧家就是冷鍋冷灶，大年二十兒，都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息。</p>
顧凜被抓了。</p>
顧老頭癱瘓了，顧家的人都在拘留呢。</p>
這現在家裡就幾個小輩兒，唯一沒上手的大人就是顧老四的媳婦兒，剛才也是她再吵鬨。顧凜的一切，她是一點也不想管，不僅不想管，還不讓吳阿婆管。</p>
當然了，吳阿婆還在柴房，根本不允許進門。</p>
大冷的天。吳阿婆隻能點燃一點柴火，圍著被子，就這，顧老四的媳婦兒還罵罵咧咧，柴火也不是從天而降，還不是要他們去砍柴，她對這個婆婆真是一點好感也沒有。</p>
如果不是其他人不在，她早就給顧老頭和吳阿婆攆出去了。她現在還沒動作，是不想做這個壞人，等著其他人回來攆人呢。如果說贍養老人，這想都不用想了。</p>
打死也不乾。</p>
天空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雪花，吳阿婆攏了攏被子，又給老頭子蓋得嚴實了點，罵著兒子兒媳不孝順，罵著顧老四媳婦兒不懂事兒，碎碎念：“等我兒子回來，打死你這個不懂事兒的白眼狼，你就是個不孝順的……”</p>
吳阿婆對兒子還是很有信心的，卻不知道顧老四的媳婦兒心裡更有信心，等他們回來，就是顧老頭和吳阿婆被趕走的日子。不得不說，吳阿婆還是沒有那麼了解兒子的。</p>
人家顧老四媳婦兒才是真的了解這一家子呢。</p>
吳阿婆淒淒慘慘，隻覺得惱恨，同時又覺得自己像是無根的浮萍。這村裡啊，成沒有比她更慘得了。</p>
哦不，也有，她的“好姐妹”何大媽。</p>
何大媽也被何家趕到了柴房，何家地方更小，都沒地方住了。成年的也都去拘留了。家裡做主的是顧老大十二歲的小兒子，這小子可不管什麼姑奶不姑奶的。</p>
何大媽本來有中風了，她壓根沒治，人都要不行了。</p>
這生病可不是不治療就會自己好了的，何大媽雖然中風比較輕，但是也是要住院治療的，可她就這麼回來了，窩在柴房。隻覺得冷極了。</p>
她還不如吳阿婆，她連個行李都沒有，她的被褥讓顧凜拿走了。</p>
她手頭什麼也沒有，何家小子也不管她，她冷的蜷縮成一團。隻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涼……她以前覺得二賴子娘那樣的人將來老了肯定要倒黴的，二賴子乾活兒不行，自己一個大小夥子都要靠著老娘養活，自己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就不是個爺們。</p>
但是她今天見二賴子娘了，她出去檢點柴火的時候，到二賴子娘穿了一件衣服，人家領著孫女兒在街上放鞭炮。倒是快活的不得了。</p>
村裡人都說二賴子娶了個悍婦，可是他這媳婦兒進了門倒是把二賴子管住了，一家子也蒸蒸日上，就連隻生了一個閨女都當成寶。這憑啥啊！</p>
二賴子他們家都能過得這麼好，她咋就不行呢？</p>
她可是最會算計的啊。</p>
她竟然混成這樣，真冷啊！</p>
這些癟犢子，竟然不給她被子，連柴火都不讓用，虧得她自己撿了點，咳咳咳……</p>
這樣闔家團圓的夜晚，這兩家子倒是格外的淒涼。</p>
不過其他人家倒是都熱鬨的很，像是何大媽都嫉妒的二賴子娘，她正坐在炕上吃著瓜子兒，也聽著收音機呢。他家以前是村裡墊底的人家，但是現在兒子改過自了。這日子呼呼的就上來了。</p>
收音機自行車縫紉機，二大件他家可都有呢。</p>
“珍珠她媽，你也吃點糖，這個家就是你嫁進來才旺起來的啊……”</p>
老太太高興的很，她兒媳婦兒也爽快，說：“媽，彆說這個，咱家過得好是咱一起努力的結果，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對吧珍珠？”</p>
二賴子閨女叫珍珠，一這名字就知道了，那是個受寵的。</p>
珍珠笑嘻嘻：“我媽說的對，奶，你也吃……”</p>
“哎，好好好！”</p>
二賴子高興：“等明年啊，咱再收一些山貨賣，到時候給你們一人買一個金戒指。”</p>
“花那個錢乾啥……”</p>
二賴子：“人家彆人都有，咱也得有，也給珍珠買頭花。”</p>
“好！”</p>
一家子雖然人少，但是格外的祥和。而他們家斜對麵就是徐會計家，田建國退休了，但是徐會計還沒有退，這麼多年了，他們家也接受了徐小蝶就是一個不懂事兒戀腦的事實，已經淡了。</p>
是啊，徐小蝶也二十來歲了，十七的姑娘你說戀腦，二十還是戀腦，跟著一個野男人東奔西走，連大專分配的工作都放棄了。這你還能指望什麼？</p>
彆說他開了，他家老伴兒都開了。</p>
這做父母的都能放棄了，可見徐小蝶是真的傷了他們的心。</p>
至於幾個兒子，更是已經不把這個妹妹當做一家人了。反正，徐小蝶跟著祥哥，總歸是不愁吃喝，日子過的不錯。他們倒是不用擔心這個。</p>
不過說實話，他們擔心也沒有用。</p>
徐小蝶也根本就不聽他們的，既然如此，隨她去吧。</p>
徐會計他們家淡了，就當沒有這個女兒，一家子也過的不錯，一大家子坐在炕上閒話家常，都是也有著過年的氣氛。因為徐小蝶事情，徐家的人對自家孩子都管的嚴格了不少，倒是讓孩子們都懂事兒不少。</p>
徐會計老兩口也格外的欣慰。</p>
大年二十兒，鞭炮聲倒是不斷，時常能聽到有人放著劈裡啪的鞭炮。</p>
整個村子，倒是都有著過年的喜悅。</p>
就連王一城他們都在院子裡放鞭炮玩兒，紹文紹武雖然都已經快要成家立業了。但是這種時候倒是少不了他們，大家都湊在院子裡，熱鬨的很，等晚上上山，也都一起跟著了。</p>
寶丫倒是也想去，不過山路不好走，到底還是放棄了。</p>
一九二年，就這麼很快的來了。</p>
過年啊，最最熱鬨不過了，一大早就開始了，彆大家有時候吃喝都不舍得，但是過年放鞭炮倒是還挺樂意。王一城他們半夜上山，回來的時候都兩點多了。</p>
不過早上也沒有睡個懶覺，早上鬨鬨騰騰的鞭炮聲不斷，沒一會兒就有人走街串巷開始拜年了。</p>
王一城穿的利索的起身，就聽大哥招呼：“小五子，你快點，咱去大舅家。”</p>
王一城：“哎！”</p>
他念叨：“這有啥可著急的啊，來得及。”</p>
不過王一山倒是說：“咱最好第一個去。”</p>
這拜年還要搶第一，屬實是沒有必要了。</p>
王一城：“行吧，你也太要強了。”</p>
老王家拜年從來都是男同誌一起走，女同誌一起走，孩子們一起走，現在也是這樣。紹文紹武都是大人了，但是還是帶頭領著弟弟妹妹，寶丫：“等我下等我下。”</p>
果然，最慢的就是他們父女兩個了。</p>
寶丫：“你們也太急了。”</p>
紹文倒是沒催，反而是說：“不急，你多穿點，今天還挺冷的。”</p>
昨晚下了一場大雪，感覺氣溫一下子又下降好幾度，一大早就覺得冷颼颼的，稍微穿的少一點，那風都能吹進骨頭裡。紹文：“彆著急。”</p>
寶丫：“我知道的。”</p>
她可真是穿的像是一隻企鵝。</p>
寶丫笑眯眯的跟著哥哥姐姐一起出門，他們已經落後爸爸他們男同誌還有伯母他們那一撥女同誌很遠啦。人家都走沒影兒了。寶丫跟著哥哥姐姐拜年，還沒走幾家，就到有人往村口奔過去。</p>
寶丫動作可快，一手拽住一個，說：“怎麼了？”</p>
“何大媽昨晚凍死了。”</p>
被抓住的半大小子趕緊說了一句，隨即又往前跑，要去。</p>
寶丫也驚訝：“死……死了？”</p>
大年初一啊！</p>
這下子王家這些小輩兒也都驚訝了。</p>
紹文：“這可真是……”</p>
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了。</p>
可不是嗎？</p>
誰能想到啊。</p>
紹文：“你們去嗎？”</p>
這個事兒，寶丫倒是堅定的搖頭：“我不去。”</p>
她說：“怪嚇人的，再說大過年的去這個，多不吉利啊。”</p>
寶丫不肯去，其他人也是不肯去的。</p>
紹文紹武一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兒，總歸跟他們也不是很熟悉的人，他們就彆去湊這個熱鬨了，這種熱鬨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湊的，他們這樣的小輩兒，還是彆去了。</p>
不過這個日子人凍死了，多少總歸有些唏噓。</p>
紹文紹武：“那咱不過去，拜完年就回家。”</p>
“好！”</p>
大家一起走，二丫倒是感慨：“這人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天就沒了，人真是挺脆弱的。”</p>
“誰說不是呢。”</p>
何大媽突然去世，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大家更沒想到她會在今天去世，不管是昨天大年二十兒還是今天大年初一，不管是什麼時候去世的。</p>
這都挺讓人無語的，過年啊，人凍死了。</p>
這可真是……</p>
寶丫他們拜完年回家，王一城已經回來了，他也沒去湊這個熱鬨。</p>
彆說是他，他們家人都沒去，這種事兒不也罷。至於說幫忙，那就更不好意思了，不可能。他們兩家關係可不好，犯不著大年初一去幫忙這個，關係可沒到位呢。</p>
田巧花：“這何大媽算計了一輩子，怕是沒想到自己最後落得這麼個下場。”</p>
不過再一想，何大媽還算是幸運，人走的也快，沒有過上更難的日子，像是隔壁那個顧老頭，他以後這日子才是真的難了。癱著不能動，全然都得人照顧，不管是他還是吳阿婆，且有苦日子呢。</p>
何大媽的事情在村裡引起軒然大波，畢竟村子幾十年也沒有在大過年去世的，不過也正是因為沒有，何家找人幫忙都找不到。他家人緣本來就不是很好，又沒有大人在家。</p>
這一時間還真是麻爪兒，還是村委會主動去公社找了何大媽的兒子米剛。</p>
雖說米剛跟他媽鬨翻了，但是每年養老錢都給著，倒是還算有點心。這老太太能攢下這麼多錢，除了自己坑老頭兒錢，也是因為米剛也給生活費的。</p>
村委會找米剛談了談，米剛這才曉得這段日子發生了多少事兒。他已經讓他媽搞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現在聽到他媽做的這些事兒，竟然一點也不奇怪。</p>
不過到底是老娘死了，他也傷心的不行。</p>
這人去世了總歸不能不管，何家沒人能管，還是米剛找了幾個相熟的幫忙，又央求了村裡，很快的就給人下葬了。這拘留七天的這些家夥還沒回來，何大媽就入土為安了。</p>
米剛作為何大媽的親兒子，自然是有權利拿到何大媽的所有遺物。先頭兒的時候顧凜被抓了，他拿走的錢根本還沒來及謔謔。這九百，公安部門都返還給了米剛。</p>
雖然吳阿婆堅稱其中有二百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