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家辛苦一天了, 泡了腳早早睡吧。”岑越吩咐完,讓各自散了。
不知不覺間,三郎君成了主事人。
夜裡, 岑越和阿扉躺在床上, 見阿扉睡熟了, 這才起身作勢如廁往外走,床上人沒動靜, 阿扉睡覺一向很熟的。岑越走到了門邊,人影就不見了。
他進空間了。
那一畝黑土地,原先種的瓜果蔬菜,四季能種的,不管季節往地裡一丟, 都能長出來,還長勢喜人,成熟也比尋常地裡快一些——
但絕對沒有今天種,明天發芽,後天結果。也就比尋常農作物成熟快個一半, 像是草莓四個月左右,這裡就兩個月成熟。
空間除了他這個主人, 是送不進活物的。
最初得這個空間是岑越上高二的時候,他那時候躁動不愛學習, 是學校裡出了名的‘混混’, 但你要說他乾了什麼惡霸事情,那還真冤枉。
他唯幾次打架都是路見不平一聲吼, 幫被搶勒索的初中生出手, 還抓過小偷, 那小偷看他是個娃娃臉, 就跟他乾架。岑越那時候打架不要命的,俗話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就那次見了血,岑越胳膊小臂被劃拉了一道口子,然後小偷跑了,他也沒報警——未成年進派出所還得他大伯來領人,岑越不想麻煩人,胡亂裹了裹偷摸回去了。
他堂姐發現給他上了藥。
當天晚上岑越就有點發燒,迷迷糊糊的,到了一個地方——就是這個空間裡,那時候光禿禿的沒什麼,就一畝地、一泉水緩緩流過形成的小河流湖泊。
岑越走不出去,四周都是濃霧,進了霧又回到了原點,泉水口處。他那時候覺得這個夢好無聊,最後坐在地裡挖土玩了一夜。
醒來就在醫院了,大伯娘正罵堂姐,說這麼大的事,都傷成什麼樣了,你替他瞞著,回頭燒傻了,怎麼向你小叔小嬸交代……
他發了一晚上高燒,被堂弟發現,大伯大伯娘連夜打車送他到縣城裡醫院的。堂姐堂弟為他也挨了罵。
也就是那次,岑越‘長大’了,度過了青春期的躁動和迷茫。
後來燒退了,傷口縫了針,岑越白著一張臉——流血過多,跟大伯大伯娘認錯,說是他不讓堂姐說的,不關堂姐的事。大伯也沒多說,隻讓他好好學習,彆無所事事到處打架了。
大伯娘給他連著燒了一個月的紅棗銀耳、燒鴨血豆腐粉絲,凡是能補血的都給他做上了。
堂姐說他是坐月子。
這一個月裡,每次睡著了,就會出現空間了,連著一個月同樣的夢,岑越覺得奇怪——最初是意識能進空間,後來覺得不對勁,開始刨地,但刨了地也沒種子,就把空間裡的東西試著往外‘拿’。
泉水和土。
第二天,堂弟說他尿床了,床上都是尿。
十七歲的岑越:……
幸好當時隻抓了一把土。
起初是意識進入和意識拿空間裡的東西,後來十八歲成年了,岑越可以肉身進入空間裡,能把外界的東西帶到空間了,那時候他高考沒考好。
二本線掛車尾,三本線超出好多,上三本太貴劃不來,二本都是不怎麼好的專業,要麼就是複讀一年,岑越想了下,跟大伯大伯娘說不讀書了,他要回家做農家樂。
大伯大伯娘為此起過爭執,大伯娘說大妞每月生活費一千,緊巴巴的,到了明年老二也要進大學,又是千八百的生活費,還要供岑越……不是她黑心刻薄小叔的娃,可家裡就這情況,你一個月能賺三千多,我兩千多,還要攢錢交學費,你又說什麼都不用你弟的賠償金……
家裡供三個大學生真的吃力,堂姐比他大一歲跟他一個年級,高考分數超一本線三十多分,堂弟比他小一歲,高二年級,學習成績也不錯,明年高考考上了又是一大筆學費支出。
岑越聽見了,其實從來沒因這個事覺得大伯家虧待他,他本來也沒心思複讀念下去,一腦子全是空間,他想在琢磨琢磨空間……
就跟大伯大伯娘說清了。
後來他開農家樂小飯館,大伯就把爹媽的賠償金給了他。
……
話說回來,以前空間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經過岑越努力琢磨幾年,地裡長得蔬菜,田頭還多了間活動屋——這是他賺了錢,買了材料自己做的。
那時候刷小視頻,天天推薦野外徒手蓋個屋。他就學上了。
岑越會點木工活,全都是農家樂還有這個空間培養起來的。此刻進去,按了開關,燈就亮了,下一秒,岑越趕緊給關上。
他下意識開燈順手的事,忘了現在不是現代了,電要省著用。
其實屋子不黑,窗戶開的大,一間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木屋,裡頭劃分三個區域,有張小床,會客小沙發,另一側靠邊是書架、種子架,後頭還有個棚子做的倉庫,裡頭全是收上來的果蔬。
空間裡結出來的果蔬,壞的時間很慢很慢,能放一年半載。外麵拿進來的食物就不行,雖然也壞的慢,但十天就不行了。
岑越在小儲藏架子上,這裡都是放的種子,找出了人參種子,拿著小鏟子拎到田裡開始種起來。
為了保險起見,人參還是用好一些的。岑越刨完坑,將種子挨個種下,澆上了泉水,洗了手放了工具,跑到後倉庫拉了根麻繩,明天抽空把臘肉做上!
直接掛這裡。
忙活完,岑越出來時,床上大崽還在睡覺,他爬上床,大崽就摸過來抱著他了,岑越拍了拍阿扉,沒一會都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岑越讓牛師傅套上貨車,去買肉還有一些彆的,本來是不帶阿扉的,但齊少扉在陌生地方特彆依賴岑越,岑越一走就坐立難安,整個人有點惶惶害怕,岑越一見心軟,就給帶上了。
王掌櫃則帶人去找許家藥鋪談生意。
兩人是分頭行動,王掌櫃雖不懂昨晚三郎君問的話,但還是一一解答了,府縣裡擺個攤子賣東西分兩種,一種是附近村裡農家挑著擔子、推著木車賣村裡的貨,像是木柴、雞蛋、鵝蛋、菜這些。
這個不收稅錢,進城門時已經打點過了。
城門守衛的兵卒子看東西多少,象征的收了幾文。
第二種就是擺了桌椅,有固定位置的攤子,這個收的錢多點,按月收的……
反正沒稅。
其實這個時候隻要不是開鋪子做買賣,像一些小零碎的交易界限都比較模糊,人家還是掛了農籍的,隻要正規開店交易,才要改商戶,收貨物稅。
王掌櫃聽出三郎君是想零散著賣,雖是心裡覺得不好,這藥材又不是菜,家裡沒病的人家,老百姓忌諱著買藥回家,這不是咒家裡人得病嗎。
但如今這不是沒什麼辦法了,隻能都試試看。
幸好租的小院,要是住客棧花費要高了。
岑越看出王掌櫃對零賣藥材不抱什麼希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個外來的兩車藥材貨物,府縣老百姓看病吃藥市場已經穩定了,他們的貨不算頂好,這還是擱在府縣能有賣出去機會。
要是放桃花鎮、柳葉鎮,那賺錢的機會更渺茫了。
越是小地方,做買賣市場定了後,就很難撕開大的突破口,老百姓的收入穩定少,是屬小病抗一抗,寧願吃肉吃蛋‘補一補’都不願意看病吃藥,到了大病實在是要看的程度,生死聽天由命了。
這樣的大病能有幾戶人家?
還是賣吃的好,民以食為天,天天都得吃飯。岑越買了魚、買了辣椒、買了肉,連著必備的工具都買了。到了院子已經快晌午了,來院子做飯的嬸子又是一鍋雜糧米飯,炒著一大鍋燉菜。
岑越是餓了,但看著就沒胃口,燉菜也可以做的很香的,跟菜係沒關係,就這嬸子做飯手藝不行。
店裡夥計跑了一早上,卸貨的,擺整齊了,早餓的饑腸轆轆,也不在意好不好吃,雜糧米飯能填飽肚子就成了。
“越越累,阿扉可以吃飯。”齊少扉說。
岑越心裡感動汪汪,好大鵝,“也沒乾什麼活,我單炒個燉菜,一會開飯。”
“那阿扉給越越幫忙。”齊少扉巴巴跟上,不想越越太累了。
“成啊。”
灶屋裡菜都有,覓覓菜、土豆、圓白菜,就是沒紅薯粉沒酸菜,不然來個酸菜燉粉條。
大嬸見主人家進灶屋,一邊局促,一邊說:“郎君是不是缺啥?我給你拿,這菜我都洗乾淨了,都熟了,是不是味道不成差點啥?鹹淡我嘗過都好著嘞。”
“沒事你吃你的飯,我炒個菜。”岑越開始卷袖子。
大嬸是管飯的,他們灶頭吃什麼大嬸在灶屋吃。
岑越不管旁邊的嬸子,先把菜洗洗切了,五花肉切肥的多,還有剁了兩根排骨。鐵鍋裡菜都盛出去了,洗乾淨,擦乾,阿扉給他燒柴火,很認真的說:“阿扉會燒鍋,阿扉學過。”
“你跟小菊學的嗎?”
齊少扉點點頭。岑越就說:“那聽我口令,再添根柴火。”
兩人做個飯跟玩似得,旁邊大嬸最後是抱著碗出去吃的。岑越先把肥的五花肉下鍋,鍋裡沒放油,五花肉煸炒一會油就出來了,肉也成為略略焦黃的,先把肉片盛出來,用這個油下排骨。
排骨很新鮮,用水泡過,沒時間焯水了。
刺啦一聲響,大火排骨沾過油,表麵泛起了金黃色,等差不多了就倒料,添了一勺靈泉水,開始燉著,燒開轉小火繼續燜一會,倒入土豆塊,繼續……
“好香啊。”
“郎君再給三少爺做飯。”
“我知道,就是咋這麼香。”
“是好香。”
外頭吃飯的夥計都吃完了,明明肚子飽著不餓,可這會還是饞,他們燉菜裡也放了肉,還是肥的,油汪汪燉的,不過吃起來總是覺得膩味犯惡心,太肥了。
“三少爺真真幸福,娶了個郎君這麼好手藝的夫郎。”
“上次那個野菜餅,我到現在都還惦記著,不知道咋做的。”
大嬸子在院子井邊洗過碗,聞著灶屋傳來的香味,再聽那些夥計說的話,不由小聲嘀咕:“還真是香,咋做的,灶屋裡都一樣的菜……”就比她多了兩根排骨的。
飯菜好了,盛菜的也是盆,也是燉菜。
岑越端著菜,齊少扉端著兩碗米飯,兩人自己動手到了堂屋桌上,夥計倒是要幫忙,岑越說不用。
開吃!
排骨燉的脫骨狀態,蔬菜土豆各有各的軟硬,還有最初煸的略焦黃的五花肉,半點不帶肥膩的,最主要是味道好,濃鬱的燉菜香味。
“好吃越越!”齊少扉吃的開心。
岑越說:“阿扉今天燒鍋火候掌握的好。”
“阿扉下次還給越越燒鍋!”
岑越:“……好。”
湯汁拌飯是真的香,燉菜就要這麼吃,混在一起香噴噴。吃過飯,沒多久王掌櫃回來了,臉上表情略略帶著幾分輕鬆,又有些失落,還添著兩分的歎氣。
岑越問:“藥材賣出去了?”
“賣了一大半,許家藥鋪要不完。”王掌櫃又說:“價錢也給的低,我沒多報,許家藥鋪聽了也好談,一道吃了午飯,他說鋪子實在是沒法全要完。”
岑越點點頭,很正常的,“沒虧就行了。”
“是沒虧,刨去藥材成本,還有路上吃喝租的院子,隻賺了不到一兩銀子。”王掌櫃歎氣失落就是因為這個。
夥計人手是鋪子裡的,兩個護藥材的打手,是齊家看家護院的,人工費不算在內,一路走了四天多,借住農家院子,吃喝什麼的都是自己帶的乾糧,不過二三百文,連半兩銀子都算不上。
到了府縣花銷多些,進城收了八十文,租院子花了一百五十文,零零碎碎加起來,全加起來左右不過一兩銀子。
“也還好,起碼部分藥材包了本,咱們還剩一大半,剩下的都是賺了。”也不對,還有剩下藥材的成本,岑越改口說:“反正沒賠本就好了。”
王掌櫃點點頭,隻能如此,想必老爺也知道這麼個情況,能賺個一二兩銀子也算不錯了。
“三少爺的病——”王掌櫃說起這事。
來府縣就兩件事,考校三郎君賣貨,實在不成,三少爺的病得看。
岑越正色說:“我昨天帶阿扉去榮和堂了,鄒大夫去世,如今坐診的是他的侄兒小鄒大夫,沒看出什麼。”他麵露幾分猶豫。
王掌櫃就急忙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好了。
“也不是。”岑越裝模作樣一個年輕夫郎的害怕,幾分掙紮才說:“我這次府縣是想給阿扉看看病,王掌櫃是知道,臨出門前帶了藥方子,還帶上了阿扉用的藥,結果昨日小鄒大夫說,藥方子沒錯,可阿扉喝的藥裡多了兩味……”
王掌櫃聽到這兒,眼皮子一跳,這是齊家內宅陰司啊。
“我嫁給阿扉才幾個月,當時聽了也害怕。”岑越擰著眉,“那兩味藥材,小鄒大夫說是清心瀉火的,沒什麼毒,就是長久喝了,人要廢。”
當然不可能廢,也不會造成陽-痿。岑越說重了幾分。
王掌櫃聽明白了,這下不是眼皮子跳,是十打十的肯定誰做的手腳,這是齊家後宅的事,他一個掌櫃的,現在聽了,回去到底跟不跟老爺彙報,要是沒聽見還好,這會聽見了,以後事發,他也脫不了乾係的。
最關鍵是——“三少爺身體如何?壞了嗎?”
要是三少爺絕了後,那老爺肯定不會遷怒四少爺的,齊家唯一的子嗣就成了四少爺了,看在四少爺麵上,老爺也不會休了杜氏的。
“沒,萬幸,說還能調理,慢慢養,沒徹底壞。”岑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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