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鏡中自己黯然離開的背影,王安石並未灰心喪氣,眼中仍閃著堅定不移的光。

變法失敗?無所謂,他會吸取教訓改正!

舊黨重起?無所謂,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然而,看著司馬光將新政一概作廢,這位拗相公終於忍不住怒目圓瞪。要不是知道一切還沒發生,他現在就要找司馬光拚了!

……家人們誰懂啊?辛辛苦苦堆了半天積木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卻被人一把推倒的憤怒。

——那可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啊!

這份悲痛,絲毫不亞於目睹親子的死亡。

念及此處,王安石不禁再度對兒子耳提麵命,要兒子好好修身養性,戒驕戒躁,萬萬不能像曆史上那樣落得個氣死的下場。

這個兒子聰明非常,奈何心胸就是不夠寬廣,王安石決定從現在起就好好糾正。

被耳提麵命的王雱隻能唯唯諾諾。

他從前並不是如此溫順聽話的兒子,隻是看著鏡中那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父親,看著從來沒有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倒的王安石居然被他的死亡所擊垮,饒是王雱也不禁動容,他生平第一次正視自己的性格缺陷。

是以,他難得真心實意地低下頭:“是我錯了。爹,我今後一定時時自省。”

與此同時,水鏡中翻開新的篇章。保守派的精神領袖司馬光出現在畫麵上——

【縱觀華夏上下數千年,文人地位最高的朝代毫無疑問便是宋朝,然而,這群自負才高、與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又在青史之上立下了怎樣流傳千古的功績?】

【後人的印象之中,不過是對外納貢求和,對內黨同伐異而已。彼輩外不能退強敵,內不能安黎民,最擅長的就是黨爭。】

【哪怕是曾經轟轟烈烈的“熙寧變法”,在宋朝黨爭的風氣之下,演變到最後都失了本意,變成新舊兩黨互相撕逼的鬨劇。】

【以北宋名氣最大的大文豪蘇軾蘇東坡為例,當初王安石掌權時,推行新政,其中就包括改差役法為免役法,蘇軾便因激烈反對新政而被貶;等到司馬光掌權後,全麵推翻新政,對良法與惡法不加區分地予以廢除,其中就包括複行差役法,廢除可行度極高的免役法。而在地方上輾轉多年、親身體驗到免役法好處的蘇軾卻再一次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表示反對,頓時為舊黨所不容,最終,他被一起烏台詩案流放到天南海北。】

【——如此對人不對事的態度,底層官吏也就罷了,豈是堂堂宰相該有的格局?】

蘇軾蘇轍兄弟倆瘋狂點頭:“就是就是!堂堂宰相聽不進人話,心胸狹窄如斯!”

蘇轍的意見可大了,他緊緊鎖起眉頭。

剛剛科舉入仕的他豈能想到自家親哥未來的政治生涯竟如此坎坷,既不受新黨待見,也不被舊黨所容,竟是被一貶再貶。

其他人還在議論王安石與司馬光孰是孰非,而蘇轍表示:我隻會心疼哥哥.jpg。

比之下,當事人蘇軾雖然也嚇了一跳,天性豁達樂觀的他卻沒有太過記掛於心。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安石的新政上,想到如今大宋已是弊病叢生,說不定數十年後就要麵對“靖康之恥”,迫切之意便油然而生。

……無論如何,他要儘一份力,扭轉北宋覆亡的未來。既然新法有利有弊,他何不從現在起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學習王安石以乾實事為先,親自體察這個弊病叢生的社會,開動腦瓜琢磨琢磨解決弊病的辦法?

新舊兩黨與他無關,他就是蘇東坡而已!

當然了,仙人提到他先後被貶的經曆還是讓蘇軾在心中暗暗嘀咕:“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們是這樣的王介甫和司馬君實!”

——說好的宰相肚裡能撐船呢?子瞻我啊,劃船不帶槳全靠浪,怎麼就不能包容包容?

與此同時,鏡中人亦是嚴肅譴責道:

【麵對其他人提出的建議,不去考慮是否利國利民,而是先看提建議的人與自己是不是一夥的,若是朋黨便傾力支持,若是敵人就拚命反對,如此還能成什麼事?】

【由此觀之,此時的大宋朝堂之上,還有幾個真正一心為公、一心做事的大臣?】

【不過是一群為自家利益互相撕咬的鬣狗,披上了一身像模像樣的官皮而已。】

【他們的存在反而襯托了另一個人——那就是在宋史之中被列入奸臣傳的章惇。】

“嗯?”年輕的章惇豁然抬頭,自從知道王安石的結局,他也猜到自己的結局不太好,但怎麼也不至於被列入奸臣之流吧?

……對於一向重視身後名的封建時代士大夫而言,這簡直堪稱最惡毒的打擊。

向來驕傲自負的章惇臉色頓時無比冰冷,這份惡毒的打擊反而讓他心誌愈發堅定。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倘若原本的曆史上新黨算是輸了,那麼這一回,他們要贏!大宋的未來,本就該由他們來掌舵!

——變法圖強,才是最正確的道路。

對於這一點,章惇堅信不移。

與此同時,鏡中已陸續放完其生平——

【章惇,字子厚,性情豪放,容貌俊美,博學善文,為一時才俊。他才華橫溢,驕傲自負,膽識驚人,與侄兒同時參加科舉時,因侄兒考中狀元便不恥在其之下,寧願放棄功名等兩年後再考;與好友蘇軾同遊南山時,即便麵臨萬丈絕淵,他也敢踏橋而過,題書於壁;後來入朝為官,他被王安石派往西南平定蠻夷叛亂,便敢豁然領兵大開殺戒,踏平西南……其果敢剛毅如此!】

【當宋神宗去世,高太後主政,麵對來勢洶洶的舊黨,作為追隨王安石的新黨中堅,章惇從始至終不改初心。他不僅在朝堂上公然與司馬光激烈爭吵,還當著高太後的麵大放狠話,舊黨議論歸還西夏之地,章惇便當場放話“議者可斬”。如此鋒芒畢露、盛氣淩人的態度最終惹惱了高太後,於是,這位鐵杆新黨分子被徹底貶出了朝堂。】

【不過,舊黨的狂歡終究隻是

一時。】

【元祐八年,隨著高太後去世,宋哲宗親政,這位一直以其父為榜樣,立誌追隨神宗的少年天子終於可以放手施為,飽受打壓的章惇終於迎來了命運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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