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山在刀林箭雨中奔跑。他的身前,是搖搖欲墜的石門;他的身後(),是緊追不舍的魔族。
他似乎很久不曾感受過這樣無處可逃的時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真真正正,生死一線。
在北線的戰場上,他曾一次又一次地讓隊友們離開,放任自己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裡。他在生與死之間來回翻轉,卻在逃出生天、麵對隊友們的讚歎時看著自己的劍,沒有活下來的喜悅,隻是悵然若失。
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他或許是在希望自己陷入更危險的境地裡?他曾有過嗎,那樣無路可逃的時刻,是什麼時刻?在那個時刻,又發生過什麼?他總覺得自己在期待著那樣的時刻再度出現,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隻是可惜,他被教得太好了。於是一次又一次,他總能憑借自己的劍術,逃出生天。
究竟是誰把他的劍術教得那麼好的呢?穆寒山想了又想,卻始終記不起來。
可這一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穆寒山!”薛星雨在石門的另一側撕心裂肺地喊,“快過來!”
她向著石門的另一邊伸出手,可穆寒山隻看了她一眼,便毅然決然地揮出劍氣,斬塌了石門。
巨石嘩啦啦地落下,頃刻間堵塞整條生路。如今他背後隻有石牆,眼前隻有敵人。
“薛星雨,求你了。”他低聲道,“帶樂晗回家。”
他聽見石門的那一邊靜了一瞬,最終薛星雨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向著長樂門外跑去了。
穆寒山終於淺淺地笑了。薛星雨是個很好的姑娘,她總是很理智,很厲害,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所有人都說薛星雨是個好姑娘,也有人明裡暗裡地問過,他們兩個人並肩作戰那麼久,對彼此有沒有意思——就像溫思衡和段瓔那樣。
穆寒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對瀕死的渴望,已經蓋過了其他。
儘管他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曾麵向三人的刀光如今都對向了穆寒山一人。追蹤之人因薛星雨的逃脫而氣急敗壞:“你們清極宗的人都不怕死麼?!”
“我隻需要拖住你們就夠了!”
刀與劍撞到了一起。幾百招之後,穆寒山周身都沁出血來。他用劍撐著地,勉力看著眼前昏黃的山脈。
太陽落山了,日落了……很快什麼光線也不會有了。老五向另一個方向逃了吧?薛星雨也已經逃出去了吧?他沒有連累這兩個人……他身為潛聖峰大師兄的責任,也已經儘了吧?
“這家夥怎麼還沒死?”他聽見有人說。
或許是時候該閉上眼了……穆寒山想。該走過的路他已經走過了,該儘的道義他也已經儘過了。心臟砰砰跳著,仿佛要破土而出。恍惚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向陽城……他在向陽城的路上跑著,身後有月光傾落。
為什麼是向陽城,為什麼是月光?難道那裡,是他回家的路麼?
“……我要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他聽見自己低聲說,
() 不知道是在履行對誰的承諾。
魔族靠近這個血人,舉刀要斬下他的頭顱。就在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腦袋脫離了自己的身體!
他輕飄飄的,像是飛了起來!
與此同時,穆寒山近乎血紅的視野裡也看見了。那從魔族身後升起的,如一輪圓月般的灰色的身影!
少年舉著長長的劍,風吹開他的鬥篷,露出他冰冷的雙眼。
就像一地的珍珠被本應斷掉的線連了回去。向陽城,劍,圓月,瀕死之刻……
原來在瀕死之刻,天邊真的會升起月亮。
“是你……”穆寒山艱難地說,“是你……”
常非常不欲戀戰。他斬殺了眼前一群魔族後,便用鬥篷一卷,帶著穆寒山要走。這一刻天邊卻傳來了水濃的笑聲:“我當是誰在這裡?原來是烏合眾的無常啊。”
常非常看見她,依稀記得當年妖狐族被屠時,她就跟在將鐸身邊,還與他發生過衝突,於是皺了皺眉。
而如今,她竟然能脫口而出“烏合眾”三個字,想必是對他進行了一番調查。
“讓開。”常非常說。
水濃笑意漸淺。她道:“你這是在和誰說話?要知道,我和上官曜那些人不一樣。我是從四百年前就跟在將鐸身邊的老人,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我還真是,見過許多個啊!”
刀劍撞在一起,掀起的波濤讓兩個人都向後退去。常非常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最終吐出一口血來。
水濃竟然是一個僅次於將鐸的高手!
撞擊時的勁風掀開了常非常的鬥篷,將他的臉徹底露出來。本應繼續發動攻擊的水濃卻停了一下,她“咦”了一聲,道:“你的臉……”
說著,她眯著眼,竟然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常非常的臉來:“你的臉,倒是讓我想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