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
安臨聽完之後沒有表示讚同, 也沒有表示反對,讓修文拿了一把匕首過來,安臨把這把匕首丟進範元正所在的牢房裡, 落在範元正腳邊。
“那這樣,你要報仇的對象是什麼呢?是徭役這個製度本身?還是具體的施行徭役的朝廷?”安臨偏頭很有耐心地跟範元正掰扯起概念集合體和具體指向等有些哲學的話題來,“如果是徭役這個製度的話, 單單覆滅一個皇朝可是不夠的,要結束皇權的統治才能做到……如果是皇權的代表人的話,發出政令的先皇帝已經死了,現在的皇帝是朕,在你看來也沒差吧?”
範元正不知道皇帝要乾什麼,卻見對方把刀丟進來說了這麼一通後, 緩步走到牢房前,注視著他。
“你想要報仇有兩種方法, 其中取消徭役這一製度是極難的一種, 殺了皇帝造反是最簡單一種。”安臨在牢房前站定,抬起一隻手扶著牢房木欄杆。
因為小皇帝的身體比範元正高好些,她是視線向下垂眸看去的,明明就站在很近的地方, 又好似神明在天際投下垂憐的目光。
直麵這種目光的範元正從這目光中隱約感受的, 卻不是什麼高位者的憐憫,而是一種更超脫, 卻讓人無法形容的歎惋。
“你看, 朕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報仇。”安臨示意範元正看他們倆的距離,一個木欄杆之隔, “你隻要撿起地上的匕首, 像這樣一捅——”
安臨說著還比劃了一下, 做出一個捅的示範,然後攤攤手,“朕就會死,你的報仇也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個小的目標。等到朕死後,他們估計會扶持一個皇室宗親繼位吧,你要是覺得不夠,還可以繼續造反暗殺,不過先彆急,等朕說完朕死之後會出現什麼情況你再下手不遲。”
“首先,朕力排眾議要實行的土地統分大概會失去效用,豪族鄉紳會反撲,你還不知道土地統分吧?就是把所有的土地都從豪族鄉紳手中收回來收歸國有,然後由國家統分給所有百姓,讓耕者有其田,往後農人也不必受製於豪族鄉紳去當佃農。”
“這是其一,其二也就是徭役製度。”安臨伸出第二根手指,“朕亦有感於徭役對百姓的傷害,去歲修建滿山堰時就開始試著實行一種新的製度,即以工代徭,自願入工,雖然國庫有點撐不住,不過慢慢也能取代徭役製度,如果換了皇帝——你也是經營過雲州府一地的,應該知道不用花錢的徭役,和要花錢的役工,下一個皇帝更有可能選擇哪一個吧?”
安臨說著歎了口氣,“也就朕過於任性了,國庫入不敷出也惦記著水利和民學,給百姓分發家禽家畜,還要以工代役,下一個皇帝應該沒有朕這麼存不住錢,能讓戶部尚書省心一點吧。”
已經撿起匕首的範元正掌心收縮,攥緊了刀柄。
王修文眼觀鼻鼻觀心,聽著自家陛下明貶暗誇炫耀自己的政績,一邊緊緊注意著範元正的動作,防止他真的不管不顧把陛下給刀了。
陛下說歸說讓人隨便捅,但是他們當護衛的總不能把這種話當了真。
“最後……”安臨還想繼續說下去,說著又覺得開始口乾了,於是隻說出了‘最後’那兩字就停了下來,“算了,那些小的研發農具改良良種製造精鹽降低鹽價……等等的也沒必要多說了,朕要說的已經說完了,接下來就由你決定吧。”
範元正心中複雜,最後隻是諷刺地笑了一聲,“你說這麼多,是要告訴我隻要殺了你就是不義是吧?”
“不。”安臨搖了搖頭,“朕隻是想告訴你,你報仇沒有錯,可朕也沒有做錯過什麼。”
“此次北行回來,前些天朕翻看堆積的奏折時看到在朕北行期間,有官員上奏讓朕發一封罪己詔穩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