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良鄉縣。

八月的天還正熱著,就算良鄉是一個不小的縣城,在這天氣走在路上的人也不多, 隻有良鄉書塾的學生或在外麵、或在家裡吃完午飯後匆匆趕回書塾,準備上下午的課,午後的蟬鳴滋兒哇啦地叫著, 叫得人更覺炎熱。

學堂中的學子把書翻得嘩嘩響,也虧得先生現在不在,不然少不得投來注視。

“哎。”有人歎了口氣,往桌子上一趴,對旁邊位置上的人說,“驚瀾, 也虧得你現在還學得進去,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鄉試的結果嗎?反正我是一點都學不進去的。”

被叫出名字的人眉目不動, 翻過一頁書頁, 隻抬了一下眼睛,“左右也是等著。”

“也是,”另一個說話的學子神色懨懨,“以你的成績, 肯定是不需要擔心能不能考上舉人, 解元都有一爭之力,不像我……這回能不能考上舉人都懸。”

驚瀾對這個學子的話習以為常, 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搭話, 隻是聽著那個人自己在那裡碎碎念,念了一會兒對方又歎了一口氣, 自己給自己調節好了, 撈回書看起來。

過了一會兒, 有個學子從書塾外進來,帶了一句話,“倪驚瀾,你妹妹在外麵等你,你快過去吧。”說著臉上不知是曬的還是如何,有些微紅,“彆讓妹妹等久了。”

倪驚瀾頷首道謝,起身出去,把身後書塾裡鬨哄哄的‘我都沒叫妹妹,你叫什麼妹妹’的聲音丟在身後。

到了書塾外之後,一個活潑秀美的少女挎著籃子迎上來,先是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兄”,然後把倪驚瀾拉到一邊的樹下,做賊似的掀開竹籃上蓋著的布的一角,拿出一個竹筒做的杯子遞給倪驚瀾,“阿兄快喝,這幾天你身體不適,喝點這個舒服些。”

倪驚瀾依言喝了一口,“薑汁紅糖?”

“嗯嗯!”少女眼眸明亮,“這個月糖降了八文錢呢,我就趁著阿娘沒跟著去買了一斤。”

倪驚瀾神色中泛起溫意,把少女跑亂的頭發理了理,溫聲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彆貪快走小路,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少女嘀嘀咕咕說了一句‘阿兄真囉嗦’,揮揮手挎著籃子離開了。

倪驚瀾目送妹妹離開之後才轉身回書塾,泛冷的手心也漸漸有了些溫度,麵對同窗擠眉弄眼打探‘妹妹何時說親’的話,倪驚瀾隨口擋了回去,沒多久夫子就回來了,同窗們老老實實做好,倪驚瀾也繼續寫字。

夫子看了看認真寫字的倪驚瀾,捋著胡子滿意地點點頭,對倪驚瀾的鄉試結果十分有信心。彆的不說,他身為鄉試考官的好友這次見了他之後雖然其他什麼都沒有透露,但是在見麵時彆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的肩膀,說,“你的得意弟子確實不凡。”

夫子就知道肯定是穩了。

所以夫子是怎麼看倪驚瀾怎麼滿意。

這位書塾夫子的得意弟子生著一雙過於淩厲的鳳眼,正眼看人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不大好相處,唇色淡淡,皮膚也不是尋常隻坐在學堂裡讀書的弟子那般的白皙,是勞苦過的麥色的皮膚,就襯得倪驚瀾本來有些偏柔的外貌多了許多英氣。雖然看著不好相處,但是實際相處起來會發現這孩子隻是性格過於堅韌要強,實際相處起來也是個八麵玲瓏的性子。

天生該是個考狀元走仕途的料。

夫子喝了一會兒茶,等到屋中的學生都能靜下心來的時候才放下茶,開口,“鄉試結果未出,但是無論是有沒有考上舉人,既然已經結束了,那結果就已經定了。這些日子書塾已經走了百餘人了,你們剩下的四十人既然留下來了,那心裡也應該都有點數。鄉試能考上的明年四月就要去瓊安參加會試,沒考上的也都是準備明年繼續考的,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讓你們多想了,都收收心。”

“是,先生。”眾學子齊聲回答。

夫子接著就開始上起課來。

巧的是,滿山與良鄉縣離得不遠,滿山發生的事情也在這幾個月內陸陸續續傳了出來,夫子挑了滿山徭役政策改變一事在今天的課上說了說,完了之後讓學子們根據滿山徭役改革這件事寫一篇文章,淺談一下自己對此事的看法,以及分析利弊。

不管是在哪裡朝代,隻要想考公務員,那都是少不了要考點時政的,策問也會涉及不少時政問題。

倪驚瀾沉下心,筆尖微觸紙張,隨著夫子的講述仿佛親身來到了滿山,逐條逐例地思考起這場徭役政策的改變對百姓的意義。

徭役同工嗎……

即使是不通政治不曾讀過書的百姓,看到這個政策的時候也能直觀地感受到這個政策對他們的好處,-->>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