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暖氣烘烤著薑潯的一身冷意。厚重的煙味,甚至蓋過他身上強勁的清凜氣息,彌漫擴散進乾燥溫暖的空氣。

自己這次暈倒,一定害他抽了太多的煙,田雲逐心疼地想。

“你彆擔心。”

一直沒有等到薑潯的回答,所以田雲逐又重複了一句,

“其實我早就醒了,因為看你不在,又覺得有點兒累就沒忍住多睡了一會兒,沒想到一睡就睡到了這時候……

對不起啊,我睡太久害你擔心了吧?

這幾天你一直陪著我,還帶我去看了極光,我好開心啊,開心得過了頭,貪心得過了頭,結果又把事情給搞砸了……”

薑潯在床沿下握緊了雙手。這個因為他變得傷痕累累的人,為了能繼續留在醫院照顧他對自己的傷病三緘其口的人,因為沒有力氣,聲音越來越低,卻還在不停喘息著說著道歉的話。

濃重的倦意讓他曾經水亮的眼睛在夜色裡變得渾濁不清。

“沒關係。”

薑潯忍受不了不去看他,更忍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隻好用長滿硬繭的手掌覆蓋住田雲逐迷蒙的眼睛。好不容易用暴力宣泄,又經過一整天沉澱的怒意,又這樣輕而易舉地有了星火燎原之勢。薑潯板著一張臉,消化掉所有不能說的,不願提及的,想說又說不出口的話,隻對他說了一句沒關係。

“累就再睡會兒。”

手掌戳到了纖長的睫毛,田雲逐在薑潯手心裡低低地笑了笑,

“睡得太多不想睡了。”

“還疼不疼?”

“不怎麼疼。”

田雲逐把手搭在薑潯的手上,沒怎麼用力,很輕地說:

“潯哥,我想看看你。”

於是薑潯隻好把手拿開,假意轉頭望向窗外無邊的夜色。

“現在什麼時候了?”

“剛過淩晨,離天亮還早。”

聽他這麼說,田雲逐才從薑潯冷峻的側臉上收回目光,注意到了薑潯身上不尋常的地方。他端坐在病床旁邊,身上的病號服不見了蹤影,無菌服裡麵整整齊齊地穿著自己的衣服。

“潯哥,已經過了淩晨了,你怎麼還不睡?”

“我也不想睡。”

“你手上的繃帶怎麼拆了?”

田雲逐在病床上動了動,似乎想把自己撐起來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他的體力並沒有隨著短暫的蘇醒一起很快恢複,身形搖晃。

薑潯眼底那個蒼白的影子也在搖晃,仿佛隨時會像水裡的倒影一樣破碎掉。

這一刻,他越是脆弱,薑潯就越是恨不得將他打碎了,再親手一點一點重新拚湊。用自己的手重塑一個田雲逐,還他在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原本該有的健康樂觀,陽光恣意。

“因為我根本沒受傷。”

“你說什麼?”

“手臂和肋骨的那些傷都是騙你的。”

“這,這怎麼可能?”

田雲逐以為薑潯在跟自己開玩笑,可是燈光底下,他的表情嚴肅得有些過分。田雲逐愣在那裡,意識有些模糊,就跟天要塌下來似的,恨不得不去聽薑潯的解釋。可是薑潯神色嚴峻,下定決心把一切當著他的麵直白地剖開。

“都是騙你的。救援的時候我隻受了一些輕傷,剩下的都是為了把你留在醫院故意編出來的。”

田雲逐閉上了眼睛,睫毛在蒼白的臉上留下顫巍巍的影子。

“田雲逐,你可以怪我,因為我也沒打算原諒你。

你肚子上的傷,那天發生的事,你不是也一直瞞著我?

要說騙人,我們倆個還真是半斤八兩。”

田雲逐聽了這話,眼光短暫地閃爍了一下,身體重新深陷進潔白的床鋪裡。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響,不僅僅因為吃驚,難過,更因為實在喪失了勇氣。

“你都知道了?”

“我不該知道什麼?

田雲逐,你總是這樣給我“驚喜”。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不該做地我都做了,可是你呢?你總是在我自己以為竭儘所能終於打動了你,說服了你的時候,以為你終於放下固執把我的話聽進去了的時候,一次次給我當頭一棒。你表麵答應的好好的,讓我以為你心裡也和我一樣相信著,堅持著,可結果呢,你是怎麼對我的?一次次讓我不知所措到了可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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