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外是幽暗的長廊,殺手領著軍官們魚貫而出,端著槍往儘頭走去。

走廊儘頭亮著應急通道的綠燈,那裡的門背後有連接各層的樓梯。仿生人軍隊已經推進到了他們的上一層,隔著樓板傳來沉悶的腳步聲,還有他們早已聽倦了的槍聲。在今晚的上千個頻道裡,槍聲就像是沙沙落雨發出的白噪音,從未停歇。

殺手示意身旁的軍官們以戰術隊形散開,隱蔽到掩體後,自己也在一扇門的後側方蹲伏下來,貼著牆等待。這是軍事基地的最底層,走廊兩側的門後就是迷宮般錯綜複雜的通風管道,整層樓放置著規模極大的排風機組,扇葉旋轉的隆隆聲仿佛潮汐起伏。

他在走出指揮室前按下了引爆按鈕,還有十五分鐘,東5的軍事基地都會被炸平,連帶著這些通風管道一起灰飛煙滅,此後東5隻能從相鄰的轄區獲取新鮮空氣。

這樣的損失還沒到不可接受的程度,不過要是二區所有的新基地都像這樣覆滅,那人們就隻能在地下窒息而死了。

“敵軍位於12點鐘方向,距離我們一百米。突擊手已準備就緒,請求下一步指示。”藏在最前端掩體後的軍官自然而然地擔任起突擊手兼通訊員的職務,在頻道裡通報著敵人位置。

所有人都默默地摘下了肩章,放在地上。無論過去的軍銜多高,此時此刻,他們隻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小隊,最後一支堅守著軍事基地的隊伍,海嘯來襲時,最後一道漆黑的防波堤。

沉靜的聲音紛紛在頻道內響起:“狙擊手已就位。”“擲彈手已就位。”

既然選擇了留下,沒有人會落荒而逃。殺手也把自己的肩章取下來,隨手扔掉,他看著那枚彰示著至高榮耀的裁決官肩章滾遠,低聲笑了笑。

其實這麼多年來他從未在意過這些身外之物,如果說洛希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那麼他就是個純粹的……仇恨主義者。他從來都是那個深深憎惡著權貴階層的埃托爾,貧民窟暴戾恣睢的孩子,光著腳在主城區的夜晚奔逃,割開一個又一個仇家的喉嚨。

如今,他終於不必再逃了。

“進攻。”殺手在頻道裡沉聲下令。他已經聽見了應急通道的門被推開的聲音,上千個腳步聲回蕩在他們所在的樓層,借助紅外視野,戰鬥仿生人精確地定位到了他們藏身的掩體,隊形分散開來,準備逐個擊破。

槍聲不再是背景中的白噪音,而是如同極具壓迫感的風暴刮過,使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類都感受到靈魂被震錘的錯覺。仿生人們穩穩地端著槍,緊扣住扳機向他們傾瀉子彈,榴彈發射器槍口冒出的白煙彌漫了整條長廊,牆體被榴彈擊碎,碎石和灰塵簌簌而落。

牆後有幾名軍官被彈片命中了臟器,當場斃命,也有的在探身攻擊時被流彈射爆了頭部,頻道裡漸漸安靜下來。十幾個人類,在這種量級的火力轟擊中是不可能存活的,在這裡人命就像烈日下的露珠,稍微停留一會兒,便蒸發得了無蹤跡。

殺手從藏身的門後翻滾躍出,朝著走廊對側的門內轉移,在滯空的一瞬間,他左手抬起槍口掃射前方的仿生人,銀光繚繞過右手的指間,手術刀流星般射出。

仿生人的子彈如影隨形,有一枚穿過了他的發髻,紅色的長卷發飄舞著散開。殺手落在門內,眼神淩厲地回頭,又一柄手術刀飛出,插在了意圖闖進來的仿生人前額。那名仿生人直挺挺地倒下去,然而又有無數的戰鬥仿生人踏著屍體湧入,槍口指向殺手的腦袋。

殺手本來還想再抵抗幾分鐘,他已經提起了手中的步槍,卻望見了許多雙猩紅的眼睛,幾十名眸心帶著三叉戟標誌的仿生人將他團團圍住。背後是東5的通風係統,龐大的扇葉在管道口旋轉,堵住了去路,他已無路可逃。

“真是比蒼蠅還要難纏。”殺手笑著歪了下頭,把步槍連同背帶一起摘了下來,丟在地上,“算啦,反正最終都要死,管他怎麼死的。”

那十幾名軍官儘數犧牲,隊伍裡隻剩了他一個人。在這偌大的軍事基地裡,平時每層都有成隊的士兵來來往往,現在隻有他一個活物了,連說話的回音都透著輕微的淒涼。

為首的指揮仿生人走上前來,麵無表情地貼近了他的臉,細細地端詳。“乾什麼?”殺手懶得再動手了,反正殺了一個還有烏泱泱一大群,不如原地等待,等著基地自爆,“就算我長得好看也沒必要看這麼久吧?”

“僅憑樣貌無法確認是否為真正的東5裁決官,”指揮仿生人機械地開口了,“需要進行物理檢驗,檢驗完畢後,采樣帶回主城區。”

“什麼叫無法確認?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托爾·西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操……”

腹間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指揮仿生人猛地把匕首插進了殺手的側腰,狠狠地旋轉刀柄,鮮血沿著血槽流出。

血肉翻攪的聲音響起,殺手痛苦地嘔出一口血來,條件反射地想舉起手術刀,戳穿這個不知死活的仿生人的腦門。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還能思考,他忽地想到了什麼,便假裝忍不住疼痛跪坐在地上,鬆開手指,手術刀叮鈴掉落在地。

所謂的“物理檢驗”就是剖開他的內臟,確認他是真正的人類,而不是由傀儡冒充的殺手,如果他不配合著對方的檢驗,讓羅伯特親眼看到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就消除不了對方的疑心。

他知道羅伯特一定在波塞冬的眼睛後麵觀察著他,羅伯特想要確認這到底是他偽造的圈套,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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