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東5指揮中心的控製室內,上百個屏幕實時顯示著隧道中不同位置的監控畫麵,技術人員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沙沙的鍵盤聲如同疾雨掠過平原。
殺手站在屏幕組成的陣列前,死死地盯著監控畫麵的一角。陰暗的隧道裡,鉛門即將閉合,純白軍裝的領袖卻不假思索地滾到了門後,背影帶著一股執拗而決絕的氣勢,使殺手的表情霎時變得猙獰。
“操!”他攥緊拳頭砸了一下控製台,惡狠狠道,“他這是在威脅我,要是我執意讓他放棄東2的民眾,他就會像血色聖誕那樣死在我麵前!”
控製室內鴉雀無聲,正在敲打鍵盤的技術人員們在緊繃的氣氛中悄悄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從顯示屏背後探出頭來,窺望著裁決官麵前的屏幕。監控影像中,洛希越過鉛門後就衝進了火海,擋在民眾身前與蛛形坦克戰鬥,在巨大的坦克映襯下,那人的身影單薄得像一片羽毛。
洛希的手裡沒有足夠堅固的冷兵器,無法像在新年大遊行那天救下鄧槐靈一樣,一刀結果了蛛形坦克。他隻能用自己吸引坦克的注意力,緩緩朝隧道深處、人群的反方向退去,越來越多的仿生人彙聚到他周圍,儘管勉強能應付,但前後兩扇鉛門都已落下,留給洛希騰挪的空間不多了。
“情況似乎不太妙,”殺手身邊的部下觀察著監控中的戰局,謹慎地請示,“這樣下去領袖恐怕會被徹底包圍,我們要不要開門?”
“你問我要不要開門?”殺手仿佛聽見了極其白癡的問題,沒好氣地彆過臉,“我還想問你,你的腦袋還要不要呢!”
部下被突如其來的訓斥罵得狗血淋頭,惶恐地向後縮了縮,卻還是沒能領會裁決官的命令:“您,您的意思是,開還是不開……”
“我他媽又不是要造反!”殺手大為光火,狠狠打了下對方的頭,“他媽的你們一個個都在想什麼呢,我隻是跟他意見不合,我又不想他死!要是洛希真出了什麼意外,你來當領袖啊?開門!”
“是,是,我馬上開門。”部下一迭聲地答應,連忙在控製台上操作著,讓隔絕了難民們的那道鉛門上升。
殺手餘怒未消地坐下,他感受到自己憤怒的心跳,還有額頭邊突突跳動的青筋。其實他雖然陰晴不定,卻並不是酷愛發泄情緒的人,如果有人惹毛了他,他的第一反應通常不是發火,而是臉上笑盈盈地盤算著該怎麼報複回去,情感一向很難占據他的理智。
然而今天不太一樣,他明白自己是在用憤怒掩飾恐懼——發源自十年前那場意外的恐懼,源遠流長。血色聖誕後二區的領袖位置空懸,他作為“術”的第二位創始人,在組織中的威望超過維克托,本該接任領袖,舉起“術”的大旗繼續前進。
但是他沒有,他懷著恐懼狼狽地卸任,逃到了主城區,頂著全新的臉開始新生活。那段晦暗頹廢的生活隻有陪伴在他身邊的醫生知曉,那時他整晚夢到自己陷在滂沱大雨中,向初次遇見的洛希伸出手,對方微笑著握住他的手,太陽穴卻猛地被子彈穿過,血漿濺在他臉上。
他後來得知其他裁決官也或多或少地產生了心理問題,畢竟是他們間接導致了洛希的死亡,譬如帕裡薩這個情種,至今都為了當年沒跟隨洛希進城而悔恨交加。但殺手跟他們又是不同的,他並不看重自己和洛希之間所謂的友情,他看重的是更高更遠的東西,是洛希身上的象征意義。
在他的潛意識裡,洛希就是“術”的靈魂,對方的精神滋養著二區的每一個角落。如果洛希不在了,“術”將不可避免地淪為一個平庸而鬆散的恐怖組織,維克托的十年統治就印證了這一點。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殺手都會讓洛希活著,即便他們政見不同,他也絕不會置洛希於死地而不顧,使得這麼多年的艱辛奮鬥白費。
“雖然看起來脾氣溫和,但我知道,你才是最固執的那個人啊。一旦決定了自己的心意,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殺手靠在座椅上,暴躁的心緒漸漸平和,望著屏幕無奈地感歎道,“洛希,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讓人不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我總覺得,你才是那個能帶領‘術’走向勝利的人。除你以外,其他人都做不到。”
“裁決官,門已經打開了。”部下回過身來,畢恭畢敬道,“隻是蛛形坦克和那些仿生人不好處理,要在領袖與他們拉開距離後,沿路關門阻隔敵軍嗎?”
“不,不用全部隔絕。”殺手思索片刻,指尖輕點著桌麵說,“隻要把坦克隔開就行,留下仿生人,這樣會顯得他們的戰鬥更艱苦點。還有,你去聯係洛希的攝製團隊,讓他們在隔斷門前待命,他們剛在哨塔上進行過拍攝,不會走遠。”
他勾起唇角,妖冶豔麗地笑了,“既然東2的大局已定,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跟洛希吵的了,為了充分利用目前的局麵,不如幫他一把。主城區的輿論環境已經是野火燎原,羅伯特現在應該也不好過,就讓我往這把火上,再澆點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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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輪彼此咬合的嘎吱聲再次傳來,鉛門緩慢升起,難民們在士兵的護送下奔出隧道。這段隧道的頂燈在剛剛的混戰中被打碎了,黑暗中隻有戰術手電的光芒掃過,可即便如此,逃難的隊伍明顯要比洛希到來前鎮定多了,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士兵們負責斷後,民眾們則井然有序地往隔斷門方向撤離。
鄧槐靈垂首跪在剛才鉛門落下的地方,任由難民從他身邊跑過,膝邊的泥地上滿是指印。在鉛門關閉的幾分鐘內,他嘗試了各種辦法,從徒手撬門到使用黑戒,那扇該死的門卻還是紋絲不動——被設計出來抵禦坦克的軍事工程,能被他撼動分毫才是可笑。
血色聖誕時經曆的那種強烈無力感又回到身上,但鄧槐靈並未放任它占據自己的腦海。他翻遍了全身的衣袋,摸出幾枚在賞金獵人中很受歡迎的口香糖炸彈,將它們捏在一起,又從裝唐刀的收納袋裡找出了雷管。他隨身攜帶的炸藥量不夠炸開這道厚重的門,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