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暈眩感再次襲擊了辛燦。隻是這一次, 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失去意識。

辛燦命令自己:“你能保持清醒!你必須保持清醒!”

在他身後,燈光明明滅滅,不遠處的房門開始模糊、扭曲。

而辛燦的目光一直凝聚在手中的小票上。

他的思緒已經開始混沌了。可正是這樣的混沌, 讓他聽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是一遍遍重複的念叨,要辛燦多吃一點蘑菇,光是杏鮑菇竹蓀平菇那些怎麼夠?還有被火腿片卷起來的金針菇、鮮香誘人的雞樅菌, 另有汁水溢滿的口蘑。

“蘑菇全都得被吃下去, 對不對?”那個講話的青年問他。大約是見他一直不回答, 還很擔憂地自言自語:“完了完了,我是不是不應該給他喝度數那麼高的酒?但要是不喝酒,他肯定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青年苦惱了片刻,決定繼續給辛燦塞蘑菇。塞著塞著, 還和辛燦感歎:“你記不記得咱們上次吃火鍋?那都是好久之前了吧, 不光是你和我, 還有陶哥……”

陶?他認識的人裡有姓陶的嗎?

這不是什麼大姓,是以辛燦很快就得出「我並不認識一個姓陶的人」的結論。隻是當時他又的確被酒精麻痹了意識, 想說什麼都說不出口。到現在, 能記起來了,身邊卻沒了一個能和他糾結這些問題的答案的青年。

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和自己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自己會和他在家裡吃火鍋?

辛燦的頭開始痛。

像是有許多榔頭在上麵敲,而他對周邊環境、人們的認識就像是鏡麵中的幻影一樣被敲出裂紋。那些裂紋像是想要愈合, 重新在辛燦腦海中勾出一道“你現在的生活並沒有錯, 你是青年企業家是「找工作」的創建者,你很滿足很幸福再也沒有什麼不知足的地方”的認知, 但這些認知緊接著被打破!

那把砸下來的、比前麵所有疑點都更大也更重的「榔頭」是一雙笑起來會彎的眉毛。眉毛下麵是一雙注視著自己、仿佛其中隻剩下自己的眼睛。再往下,是挺秀的鼻梁, 是開開合合, 叫自己名字的嘴巴。

“辛小燦。”

那個盤浮在他腦海中的身影這麼叫他, “你真的一點兒都認不出來我了?”

辛燦心想:你是誰?

“該死的異種。”對方短暫地咬牙切齒,轉眼又深呼吸,說:“好吧,那我們來重新認識一下。”

“我叫盛珣。”

“什麼鬼?連名字都不能說?”

“好吧,我叫「尋盛」。”

“辛小燦,你怎麼又把我忘了?”

“分開一晚上就能把我忘了,我還能一直跟在你身邊嗎?”

講話的青年,一會兒穿著夏天的短袖,一會兒又穿著春秋時才有的薄薄夾克衫。

他身後的環境一時是永城大學校園,一時又是「找工作」租下來的辦公樓。而除了這兩個出現最多的地方,餐廳,大街,包括公交車上,都是辛燦會見到那個青年的地點。

封鎖了記憶的力量到底敵不過辛燦強烈的意誌,他想起了越來越多的東西。

回學校講座那天,其實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尋盛」。事實上,兩個人的真正初次見麵,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尋盛”曾經是他在學校偶然認識的同學,是在地鐵上朝他借充電寶的同路者,是餐廳詢問他可否拚桌的陌生人,更是來「找工作」麵試,明明已經進入最後一輪,最後卻直接消失,整個人事部門都沒有一個人記得他的求職者。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自己會一次次遇見他,又一次次忘記他?

這麼想著的辛燦,耳邊忽然飄出了青年明明帶著笑意,卻像是歎息一樣的話。

“辛小燦,”他說,“我好喜歡你啊。”

“嘩啦。”

錯誤的認知終於徹底碎成粉末。

辛燦身後的燈完全熄滅。世界被黑暗吞噬,就連他身前的垃圾筐也一並被沒入其中。

手中小票越來越模糊,上麵的字愈發不清楚。

辛燦卻沒再在意了。

他緩緩起身,臉上再沒有一絲醉意,唯剩冷漠。

他想起來了。

什麼「尋盛」?什麼「畢業兩年就讓公司上市的青年俊彥」?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甚至如果他當如能夠警惕一些、不要那麼相信一起創業的同學們,在這個幻境當中經曆的一切,也許真的會成為他的未來。

哪怕沒有這樣的成功,但有「找工作」在,他十有八九不會走上網文寫手那條路。

雖然辛燦已經知道,異種在自己世界的出現、侵襲,本質上和自己那本小說沒有關係。並不是《感染者》帶來了一切,而是自己在更早之前就接觸了另一個世界的可怕病毒,又在年幼驚懼之下忘記一切。隻把對另一個世界的模糊印象當做幻想,將其寫在成一本發表出去的故事。

但是,但是……

他還是會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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