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假範若還在狂笑, “二十八宿用陰謀詭計操縱人心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會被我識破?他們居然還給你們兩個配了套製服!二十八宿肯定沒想到,這種欲蓋擬彰其實也是一處破綻!”
雲諫抬頭看了眼天色。
他的目的本就是拖延時間, 所有的狂信徒都集中在天台又不會傷害到學生, 乾脆很感興趣地跟假範若聊起來:“製服怎麼了?明明跟其他製服一模一樣啊。”
假範若伸手在空中虛虛揮了一圈, 做足了氣勢, 得意地指向雲諫:“我的超能是明察秋毫,其他人注意不到的小細節,我看得一清二楚——哼哼, 你的製服都已經起褶子了!二十八宿的製服怎麼可能有褶子!”
雲諫:“……”
誰讓他為了圖省事把製服塞進塑料袋裡扔到辦公桌底下了呢。
這家夥的超能真的是明察秋毫嗎?福爾摩斯來了都要被他的推理氣死!
他跟假範若你來我往地嘴炮了幾句, 逐漸回過味兒的老校長意識到對麵是真的反社會分子,也不再喊著要去開會了, 哆哆嗦嗦地往雲諫身後藏。
喬亮同樣向後退了幾步, 離雲諫更近了些,急切地低聲道:“這群人不對勁。他們好像是在拖延時間。”
雲諫眨了眨眼睛。
他當然也看出來這些狂信徒似乎另有打算。
假範若的超能並不強,也不屬於戰鬥係, 還被派來執行喬裝臥底這種動輒生死的危險任務, 在力量為尊的超能教派恐怕隻是底層人物,說話的分量不應該重到能讓其他狂信徒令行禁止的程度。
倒像是這群狂信徒本就想達成什麼目的,而假範若的舉止正好與他們的意圖不謀而合,所以他們就半推半就地裝出一副以他為首的樣子。
唯一被蒙在鼓裡的, 除了滿心以為這群家夥是反社會罪犯團夥、頭頂上黑色火焰標識是全息投影的老校長外, 就隻有得意忘形的假範若一人。
他還覺得是自己的精彩推理震懾到了雲諫等人, 看著身邊曾經對他不屑一顧的狂信徒同僚們無條件服從的樣子, 越發張狂, 跺著腳蹦高:“什麼二十八宿,終將成為我升職加薪路上的肥料!等我獲得貓貓神的青睞, 你們都得死!”
[誰要青睞這種人啊。]
貓玩具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些敗壞貓貓神名聲的家夥真討厭。]
雲諫沒說話,眼瞼微垂,看向喬亮,片刻,又轉回假範若身上,拖腔拉調地應付著他:“貓貓神的青睞哪兒這麼好獲得?”
[就是!至少也得救一隻小貓咪才行!]
喬亮被雲諫看得愣了愣,動作微微一頓,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十多個狂信徒一同攻擊,戰鬥中這棟教學樓絕對沒辦法原模原樣地保全,裡麵上課的學生勢必要出事。二十八宿已經通知了警方派人來緊急疏散學生,即使他們真要打也該多等一會兒讓學生都離開再動手。
況且就算打也一時半會兒打不完,同樣也會讓他們達成拖延時間的目的,還不如就借著假範若無償提供的大好借口演下去,反正無論他們有怎樣的陰謀,最後都得歸於破封印陣這一件事。隻要能守得住封印大陣,二十八宿這次就贏了大半。
眾人站在天台,各懷心思。
雲諫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假範若,狂信徒們也敷衍地隨著假範若的演講揮揮手裡的武器,氣氛一時間冷淡下來,隻餘假範若一人還在唾沫橫飛地激情演講,講到一半,連他都覺得不對勁了,猶猶豫豫地停下來,傻乎乎問:“你們怎麼不繼續打了?”
喬亮嗤笑一聲。
狂信徒們默默翻個白眼。
儘管他們的確是在借著假範若創造的機會拖延時間並趁機劃水,但是有腦子這麼不好的同僚在二十八宿麵前賣蠢,他們也覺得很是麵上無光。
假範若還想說話,被身邊的狂信徒製止住,徑直勒著脖子把他提起來,扔小雞仔似的往樓下一甩:“彆廢話了,我們在等的人已經到了。”
雲諫直起後背,猶豫了一瞬要不要去把假範若救回來,畢竟這家夥很有可能是寄生了範若的身體,然而下一秒陡然爆發的戰鬥讓他無心再去思考這些問題,手持長劍護在老校長身邊,替他擋下無數襲來的子彈。
老校長嚇得腿軟,一手捂住心臟,語無倫次地喃喃:“還真有用劍擋子彈啊……電視劇裡居然是真的……我再也不罵導演脫離現實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眨眼的功夫,狂信徒們的彈夾都已經打空,他們倒也沒換新的子彈,而是把武器往地上一丟,超能爆發,儘數往雲諫和喬亮的身上打去。
“所以你們之前用槍是為了什麼?明明既沒有超能有用又打不破我們的防禦,”雲諫費力地支撐著,眼角餘光看到喬亮用空間重組把老校長送出戰圈,稍稍鬆了口氣,大聲拉仇恨,“是為了顯示你們在黑市有渠道還是就是想說明你們不是好人啊?這跟街邊小混混的殺馬特頭型和紋身是不是一個道理?”
“可能是例行的戰前示威?就跟小智每次都要喊一句皮卡丘就決定是你了一個道理。”
喬亮應和道。
唐艾白和鵬化剛剛趕到就聽見他倆的吐槽。
學校的封鎖及學生的保護都有東宮和警方負責,他們也不廢話,徑直加入戰局中。
唐艾白表情笑盈盈的,與平時捉狹開朗的模樣不同,更像是怒極反笑,下手分外狠厲,連留活口審訊都不顧,長刀揮過,直接把麵前的狂信徒攔腰斬斷,鮮血噴湧而出,不光是狂信徒們,就連雲諫和喬亮都嚇了一跳。
“超能教派炸了範若家所在的居民區,”看出雲諫臉上的無措,鵬化小聲說,“到現在火勢還沒撲滅。”
現在可是夜晚,居民區內全是下班回家準備炒菜做飯的普通人,被威力巨大的超能武器轟炸,中心區直接湮滅成數十米深的大坑,無數高樓紛紛倒塌,就連附近小區都被震碎了玻璃窗,死亡人數一時半會兒甚至統計不出來。
而這超能武器爆炸的時間甚至精確到了秒鐘,正好是唐艾白走出足夠遠以至於來不及阻攔,卻又尚且能看到震天響的炸藥時引爆的,以至於他竟眼睜睜看著慘案發生在麵前。
雲諫頓時理解了為什麼唐艾白被氣得像是即將黑化一樣。
一整個居民區被炸——隻要想想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失性命,再想想萬一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家的小區,雲諫便不寒而栗。
鵬化的心情同樣差勁極了,天台上植物稀疏,隻有零星幾棵雜草,被他催生成蒲扇大小的鋼鐵草葉,照著狂信徒的臉啪啪直呼,把人打到眼冒金星,又用碗口大的草莖捆了扔在一旁。
“原來黑化真的強三倍,”喬亮隨口講個笑話緩和氣氛,三兩下衝到唐艾白身邊,半是幫忙,半是看顧著他的情緒以防出大事,“唐隊,你們那邊有查到超能教派的其他人嗎?我總覺得這些家夥不像是來解除封印的。”
都不說剛才的僵持了,這些狂信徒分明是在發現唐艾白真的動手殺人時才開始認真動手回防,之前的表現比起打架更像是完成任務式的摸魚。
被喬亮這一點醒,唐艾白堪堪冷靜下來,目光往狂信徒身上一掃,這才意識到他們連破陣必備的工具都沒帶齊全,一時間同樣陷入迷惑中。
現在學校已經悄無聲息地被二十八宿封鎖,東宮隊幾名預備成員正在校門口警戒,再加上學校中無處不在的監控,可以確認超能教派的人隻來了這十幾位。
更何況貓貓神教派的人員本就不會太多,再減去阻撓二十八宿及炸小區的人手,能一口氣出動十幾個人已經很不容易——對這事高度重視的二十八宿能夠派遣的人數也還沒這麼多。
[我不理解。]
貓玩具說出了在場所有二十八宿成員的心聲。
[這些人到底是來乾嘛的?組織一場襲擊,再派一堆人過來打一架,結果既沒打算解除封印也不趁機找到二十八宿總部所在地……他們是終於把自己折騰瘋了嗎?]
雲諫沒說話,喉頭攢動,握緊手中的長劍,然後一腳把撲上前的狂信徒踹回原地。
他實在是不會用劍,奈何沒法在大庭廣眾下變回狸花貓貓形態,隻能勉強彆扭著用以傷換傷的方式繼續打架。鵬化注意到他的左支右絀,揮手催動他腳邊的一株小飛蓬,那草葉旋轉著飛速生長,將雲諫裹在中央,送到鵬化身旁。
與此同時,唐艾白與最後一位狂信徒的戰鬥也落下帷幕。
他身邊縈繞著無數黑色的氣泡,隨著手指揮動,時不時往被綁住的狂信徒身邊飄,落至地麵,便炸出近半米深的凹坑,彆說是處於戰鬥中心的狂信徒,就連旁邊站著的雲諫等人都被爆炸的餘波波及,滿臉都是黑灰塵泥。
一直在天台角落被喬亮的空間屏障保護得嚴嚴實實的老校長急了:“彆炸了,彆炸了!下麵還有學生呢!這棟樓可經不住這種炸法!”
唐艾白淡淡道:“學生都已經緊急疏散了。理由是樓基不穩,被施工波及到導致出現小範圍震感。”
本體已經跟著同學一起跑到操場的雲諫默默點了點頭。
說是這麼說,總不能真炸了教學樓,唐艾白深吸口氣,努力壓下滿腔火氣,身邊的泡泡這才逐漸減少,最後隻餘寥寥幾個,圍著僅剩的六位狂信徒轉圈圈。
“同樣的話我不想再問第二遍,”唐艾白寒聲道,目光中的煞氣有若實質,“貓貓神教派到底有什麼企圖?”
為首的狂信徒咳了一口鮮血,瞪向唐艾白,語氣竟還帶了點憤懣:“看不出來我們在劃水嗎?你怎麼還真殺人啊?”
唐艾白不為所動,黑色氣泡又往狂信徒鼻尖處湊了湊。
驚恐的狂信徒連眼睛都要變成鬥雞眼,不自覺往後瑟縮幾下,抖著嗓子喊:“我又沒說錯,你看我們像是來破除封印的樣子嗎?”
“這個該死的學校裡麵什麼都沒有,早在當年封印貓鬼的時候前任祭司大人就把貓貓神大人的神軀偷出來蘊養了!隻不過是因為慶賀貓貓神蘇醒需要搞個大場麵當歡迎儀式,我們才準備往學校丟幾個超能炸彈——而且這不是知道二十八宿有人在學校之後也沒丟嗎?就隻是來拖一拖時間防止你們乾擾到吾神複活而已!”
他越說越理直氣壯,最後竟然自己還委屈上了。
“我貓貓神教派連個學校都沒炸成,最後也就炸了個小小的居民區充數,二十八宿居然還要下狠手趕儘殺絕!你們不是正義的官方組織嗎?怎麼這麼惡毒!”
話音未落,喬亮一刀揮出。
她氣得兩眼冒火,持刀的手卻還是穩定的,刀尖擦著狂信徒的脖子掠過一道寒光,嚇得狂信徒一抖,這便不敢吱聲了。
唐艾白拎起他的衣領:“貓鬼的軀體現在在哪兒?!”
南宮隊三人連環逼問,天台門邊的老校長怕得哆哆嗦嗦又忍不住想看熱鬨,把自己不知道多少疊肉的下巴擱在門邊上偷偷往外瞧。雲諫獨自站在最後,眸子微垂,瞧著似乎是疲倦的模樣,實則卻在腦海裡跟貓玩具緊急溝通。
[我真不知道貓鬼在哪兒。]
貓玩具無奈道。
[什麼貓鬼貓神的,那就是個貓貓神的力量化身而已,在擋下碧落黃泉的血陣後就被貓貓神主動切斷了聯係,再加上滯留人間這麼久,它身上的能量早該逸散完了,根本不可能複活。]
雲諫蹙起眉毛。
貓鬼的軀體留在貓貓神教這麼多年都沒動靜,這教派忽然支棱起來,就連這幾個貪生怕死的信徒都咬碎了牙死活不說教派的真實位置,總不可能是這群人突發奇想。
更何況就算這狂信徒不懂,跟二十八宿周旋已久的祭司也該知道二十八宿的底線,他敢狂妄地襲擊普通人,甚至把當年偷走貓鬼軀體的事情公開,必然有所依仗。
貓鬼有了複蘇跡象是最合理的解釋。
“你殺了我吧!”狂信徒在唐艾白手中掙紮著扭動脖頸,瘋狂地嗬嗬大笑,“還有最後三十秒,你再不殺我,待到吾神歸來,我自會被祂救出!”
三十秒?
唐艾白瞳孔微縮。
他原地頓了頓,不等開口說話,忽然感受到遠處傳來的強勁波動。
這波動不似爆炸,倒像是超能領域的一場颶風,席卷著每個超能者身上的超能,將它們彙聚在一起往宿方城中央的位置靠攏。
唐艾白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決定,隻是愣神的功夫,身上的超能已經被剝奪得一乾二淨,久違的虛弱感如影隨形,而城中區一家古舊的旅館頂端,忽然出現了龐大的虛影。
見天台所有人有誌一同地往天邊望去,老校長同樣抬頭,啥都沒看到,隻能反複揉搓眼睛。
[啊哦。]
貓玩具忽然開口。
雲諫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他蹬蹬蹬向後退了好幾步,語氣驚恐:“發生了什麼?”
“貓鬼真的要複活了。”唐艾白語氣凝重。
[你可能要再多一個馬甲了。]貓玩具也語氣凝重。
雲諫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夜晚的小飛蟲嗆到自己的肺裡。
靈魂深處傳來的巨大拉扯力讓貓玩具的話變得更為真實,他下意識與這股力道僵持幾秒,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差點喊出聲,隻能在貓玩具帶著哭腔的指揮聲中緩慢往那邊傳輸著精神力。
精神力傳輸了大半,他終於看清自己——
哦豁,一隻布偶貓貓。
宿方城所有超能者全都仰頭看向天空。
無數目光的彙聚之處,那虛影身周籠罩的白霧緩緩散去,美到極致的麵龐逐漸浮現。
這容貌甚至已經不能用美來形容,而是一種見之則癲狂的震撼感,像是人類初次窺見宇宙一隅那般極端喜悅又恍然意識到自身的渺小卑微。
羽扇般濃密的睫毛晃了晃,虛影緩慢睜開眼睛。
他的眸子是純粹的藍色,瞳孔豎立,帶著股冷淡的非人感,卻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反而給這絕美的容顏更添幾筆瑰麗色彩。
而那雪白的精致貓耳與蓬鬆長尾,襯著冰霜般的順滑長發,更是讓畫麵的妖異驚豔達到了最頂峰。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宿方城的超能者大都稱呼祂為貓貓神了。”唐艾白喃喃道。
這容貌,這氣場,這風采,這麼看都跟妖魔鬼怪搭不上邊,也唯有神之一字,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