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一個天才。”

這話說出來, 連貝利自己都笑了。

天才?這世界這麼大,所謂的天才總是層出不窮,但是能堅持到最後的寥寥無幾。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回想著那女孩的身影, 手臂力量不夠, 核心也不強,如果真要算起來, 她就是一個到處都是缺口的水桶, 到處漏水,雖然技巧和進步速度的確令人驚豔, 但最基本的體能才堪堪到海洛伊斯的一半而已。

她將煙頭碾在石頭上, 在海洛伊斯錯愕的視線中搖頭,“沒什麼。”

海洛伊斯揉了揉太陽穴, 她也懶得去追究自己朋友口裡的天才, 她旺盛的好奇心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被磨滅, 現在隻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可惜了,原以為做了幾個月的準備肯定能行。

她內心歎了口氣,左手提起裝備包,右手卻徑直伸出來,趁貝利不注意直接奪過她手上點燃的香煙, 掐滅之後,瞪了眼好友, 警告對方:“少抽點,小心得了肺癌。”

貝利聳聳肩, 她問:“手怎麼樣?需要去醫院嗎?”

海洛伊斯狀似輕鬆地說:“還行, 自己包紮了...我現在就覺得特彆累。”

而一旁, 艾維達裡轉頭盯了好一會兒海洛伊斯, 確認對方的確是攀岩界大名鼎鼎的大神, 她轉過頭有些興奮地和弟弟說:“後邊那位是海洛伊斯誒!”

安德烈的雙眸緊緊盯著正攀登上去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才回:“是啊,你沒刷到她發的ins嗎?”

艾維達裡抱起手臂吐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導師最近特變態,布置了一大堆課題,我每天2點睡6點醒,哪有時間刷手機啊。”

安德烈左耳進右耳出,嗯嗯哦哦地敷衍,艾維達裡瞥了他一眼,心想要不是自家老弟,現在直接一巴掌呼上他的後腦勺了。

現在四周無人,兩人都抬起頭看著林之言。

當他們看到林之言放棄了左邊的支點,轉而伸手抓住右邊的jugs點時,都有些不明所以地露出疑惑的神情。

“link是想要用dyno動作過4號點嗎?”

“嗯...但是我記得4號點的角度很刁鑽,link的彈跳力和體力應該無法支撐她跳過去吧。”

“那你覺得她要怎麼過去?”

這話問倒了安德烈。

他一邊緊盯著林之言,腦海裡閃過無數想法,他試圖從動作庫中挑選出一個可能性,但怎麼想都想不出來,如果他是link的話會做什麼動作呢?彈跳力還行但不是很好,體力耐力短板,柔韌性平衡感卻很好...安德烈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個動作,又一個個否決掉。

最後,他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艾維達裡卷了卷自己的發尾,目不轉睛地看著林之言,輕聲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link一定能過這個支點,我們打賭,她過去隻需要幾次?誰賭贏,今天買的芝士包就歸誰。”

安德烈先是強烈譴責對方:“嘿,那芝士包是我買的!”

隨後沉思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回答:“五次?”

艾維達裡笑了笑,很自信地說:“我賭三次!”

要是有攀爬過寂靜的人站在這裡聽到他們的對話,表情和內心想法一定會相當精彩。

你們當這個是過家家呢?還五次三次!?

林之言可是第一次嘗試,又不是經過幾個星期幾個月的探索,第一次嘗試過4號點的話,十有八九都是經曆過至少二三十次的失敗才過去的。

無它,那裡的角度刁鑽到讓人惡心,中間剛好有個突出的點,讓人過去的時候特彆難受,就算是跳躍動作也很容易碰到那裡,而且抓點也十分光滑,單用手掌與岩石的摩擦力很難抓穩,得選用一個很少人能做到的反向角度才能抓穩。

但是艾維達裡和安德烈都嘗試過攀爬寂靜。

他們都是準備了兩三個月才去正式挑戰“寂靜”的,但還是失敗了,一個在海拔400米的時候宣告失敗,另一個則是在450米的時候。

而4號點,這個足以勸退百分之八十的難點,他們也是用了十幾次才過去的。

他們相信林之言的程度足以讓人驚奇,懷疑對方究竟是灌給他們多少迷魂藥。

但是在除了他們之外無人關注的岩壁上,那道身影卻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動作,她的腳腕微微轉動角度,橫著踩在了支點上,像是在拉伸左側的腰腹,左手高高舉起來,卻抓住了右邊的支點,右手則抓住中間的點,最後,左腳掛靠上了左上角一顆尖銳的、幾乎無人注意的小點上。

如果岩壁是地麵的話,她現在的姿勢就像是整個人像是斜在岩壁上。

接下來,更匪夷所思的動作出現了。

她竟然把右腳抬起來,掛在了自己的左腳上,她的腰部並沒有下榻,自始自終是緊繃著的,就像是一塊不會被隨意折斷的鋼板。

身軀緊繃著每一塊肌肉,力量蘊藏在其下,連下顎線都繃緊,汗液沿著臉頰緩慢流下,眼睛透亮,在日光中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下邊的兩人看到這個動作的時候,紛紛瞪大了眼睛。

後邊,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女聲。

“oh...shit.”

貝利隻是回來撿個東西,萬萬沒想到,居然看到了這個場景。

後邊的海洛伊斯已經愣在了原地,她睜大眼睛,棕色的瞳孔倒映著遠遠懸掛在岩壁上的身影,內心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思考對方是誰之前,她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

——原來四號點可以這麼過!?

不需要十分消耗精力的跳躍動作也可以過去!?也不需要刻意避開中間突出的尖銳點!?

她的眼裡閃起亮光,原本因為攀爬寂靜失敗的累倦和傷心似乎隨著剛剛的驚呼聲而一同散去,如同退潮一樣,現在,她的心裡滿是激動,一個前所未有的、從未見過的動作瞬間挑起了她的興趣,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接觸攀爬的時候。

她有些激動,又有些感慨。

那時候還是孩童的她掛在岩壁上,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原來...攀爬,是這樣上去的。

那女孩用那新奇的動作嘗試上去,第一遍失敗了,第二遍,她調整了一下掛上去的角度,可惜又失敗了,可第三次,她成功了。

隻用了三遍,她就過了四號點。

海洛伊斯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被對方的精彩表現折服了。

棕色眼眸燃起了焰火,海洛伊斯興奮地看向貝利。

“貝利,這就是你剛剛說的天才嗎!?我的天,她的思路實在是太棒了!”

雖然隻圍觀了短短十分鐘,可這十分鐘足以看清一個攀登者所具備的素質,她的讀線能力、變通思維、動作技術、心理素質和最基礎的體能。

海洛伊斯自然也看出了對方的體能排不上號,可對方在前四個方麵的卻是遠超體能,完全是碾壓水平。

貝利唔了一聲,點頭。

見海洛伊斯沒有什麼負麵情緒,她暗暗鬆了口氣。

貝利並不是覺得海洛伊斯會嫉妒彆人,她隻是怕“寂靜”會讓她陷入負麵狀態之中,畢竟準備這麼久卻還是失敗...不管怎麼樣,都是一件令人相當挫敗的事情。

艾維達裡原本聽到後邊的聊天,暗自嘀咕:把他們都當不存在啊。

但是她聽到這兩人在誇林之言,嘴角立刻翹了起來,胸膛都挺了起來,喜滋滋地想:那是!link就是那麼好!不然她和安德烈才不會那麼喜歡她!

想到這,她擠眉弄眼給安德烈。

依托多年的相處經驗和玄而又玄的心靈感應,安德烈成功接收到對方的信息,他嗯哼了一聲,表示認同。

他們和林之言的相遇是在攀岩大賽的前一天,想著找條路線來練練手,卻遇上了林之言,本來以為對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攀岩者,但是等回過神,他們震驚地發現林之言的進度居然跟自己的一樣。

那時候,安德烈腦海裡隻有幾個大字:這不科學!

看起來明明像個新手——

隨後,臉都被打腫了。

人的確是新手,體能也一般般,但是耐不住對方心態很穩,擅長揚長避短,還有腦子啊。

最後竟然是對方比自己先快一步到達了終點。

艾維達裡和安德烈當時就對視了一眼,一個合計,直接纏上了對方。

兩張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的臉蛋,長得又乖又甜,還十分粘人,在知道林之言是慕名而來想要去嘗試寂靜之後,立馬自告奮勇。

不知道下邊四人的腦電波已經開始接軌上的林之言懸掛在岩壁上,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她將手臂伸直,身體緊貼著岩壁休息。

林之言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有些發軟了,她動了動腳,讓血液循環,不然等會兒想要爬的時候腳麻抽筋就搞笑了。

她知道自己快到極限了。

不過她很有自知之明,並沒有要繼續往上衝的想法,也沒有打算在上麵駐紮帳篷的打算,等過了五號點,她就下去。

下去之後,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然後去攀爬其他路線。

林之言將呼吸調整到正常頻率之後,她甩了甩後,繼續往上攀爬。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林之言一直呆在這。

她不是每天都來攀爬寂靜。

與其說她是來挑戰寂靜,不如說,她隻是把它當作一個遊標卡尺,以此來衡量差距。

一開始,她隻能攀爬到五號點。

每一次墜衝,林之言都很冷靜。

後來,她已經過了十號點。

而這個時候距離她來寂靜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

也是這個時候,她專心致誌地準備“寂靜”,拿起自己斥巨資買的裝備包,正式向寂靜發出挑戰。

高空300米處,林之言翻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她爬的路線主要是在國內,而且為了節省路途耗費的時間和金錢,她一向會選擇有好幾條自己感興趣的路線的地方。

就像是這次,她過來這裡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攀爬,而是去了無名長峰,刷了那裡的六條路線。

5.13b,5.13d,5.13c,5.14a。

她撐著臉翻動著筆記本,上邊記錄下來的路線倒映在她黝黑的眼瞳裡,5.11、5.12、5.13、5.14...唯獨沒有5.15的路線。

沒有刷過5.15路線的林之言卻來挑戰寂靜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顧及會笑掉很多人大牙,隻覺得她異想天開,不自量力。

她的確有些不自量力....林之言晃動著雙腿,心裡想:可是我又不是非要一次爬完。

她想完攀寂靜,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成為20年內第一人。

但是目前的她絕對不可能實現。

林之言過來,主要是通過攀爬寂靜了解自己目前的實力,隻有嘗試過了,她才會知道自己理完攀寂靜的距離有多遠。

事實證明,果然很遠。

但是...

林之言眉眼冷淡,帳篷內亮起一盞燈,光線正好籠罩住她整個人,睫毛微微垂下來,眼下顯現出一片陰翳。

她右手拿著筆,順利地落下代表結尾的句號後,深深地呼了口氣。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的體能果然還是無法過關,還是得先過這一關。

半個月後,林之言在400米處宣告失敗。

她沒有創造新紀錄,也沒有登頂,十分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無法再往上攀爬的事實。

拎著背包,林之言本來要和雙胞胎說再見,那兩人卻麵麵相覷,直接湧了上來,問林之言去哪裡,自己也要跟上。

林之言當即就翻開自己的記錄本,給他們看。

艾維達裡定睛一看,瞬間啞口無言。

好家夥,林之言給自己的形成安排得滿滿當當,可謂是時間管理大師。

安德烈湊近一看,也無語了。

“你都不休息的嗎?”

這回輪到林之言愣住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本子說:“我當然有休息啊,你沒看我的時間安排嗎?三天一小休,七天一大休,如果不給肌肉放鬆的話,我可玩不了多久。”

玩?

兩人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見麵前兩人麵露茫然,林之言當即露出笑容,眼睛亮亮的。

雙胞胎粘人,可林之言同樣粘人。

她毫不扭捏地抱住兩人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說:“我不管啦,反正你們說要跟著我,不可以後悔。”

安德烈嘴瓢,“後悔了怎麼辦?”

林之言立馬附上譴責的目光,義正言辭地說:“那我隻能選擇非法手段了,比如說把你們直接綁上飛機,讓你們走都走不了。”

艾維達裡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白皙的臉頰竟然染上了紅暈。

安德烈:......

他仗著自己人畜無害的外表,配合林之言演習,一雙藍色眼睛蔚藍如天空,異常漂亮。

“既然把我綁走了,那就要對我負責哦。”

艾維達裡立馬擠走了安德烈,表示自己沒有這個戲精弟弟。

幾人打打鬨鬨,直接當起了背包客。

接下來的時間,三人拿著地圖幾乎跑遍全國各地,準確來說,是跑去攀爬路線的山峰點,隻要是有技術難度的,特彆的,他們就會去過去攀爬。

三人開著一輛房車,累的時候就會隨便一停,擺出椅子躺在上麵。

尤其是晚上的時候,繁星滿天,直接搭個帳篷睡覺就很舒服。

在半路,林之言還撿到了一隻小貓,看起來剛出生沒幾個月,是林之言去扔垃圾的時候發現的,垃圾桶內傳出可憐兮兮的貓叫,特彆小聲,如果不是林之言聽力好估計就忽略掉了。

抓起來,還有點像耗子,把旁邊的安德烈嚇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了地上。

艾維達裡不客氣地嘲笑自己的弟弟,一轉頭,看著林之言捏住後頸的小貓,毛發稀疏,臟兮兮的,看起來特彆小隻,摸著良心實在是說不出可愛二字。

稀裡糊塗,他們就養起了這隻貓。

三人為取名爭執了很久時間。

林之言一本正經地說既然是從垃圾桶撿來的那就喊她ruby(紅寶石)吧。

艾維達裡和安德烈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但這兩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艾維達裡看這是隻小黑貓,又在滿月下撿到的,堅持要喊她Luna。

而安德烈,則振振有詞,說mimi最好,朗朗上口。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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