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租界, 大使館前門緊閉。
厚實的窗簾布牢牢遮擋住屋內的一切,水槍洗刷後的牆壁看不見鮮血, 大理石的地磚反倒顯得新了幾分, 隻有草坪,哪怕休息了一個晚上也仍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和昨天的吵鬨相比,今天又覺得安靜過頭了。”
坐在會客廳的費奧多爾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明明並不是多麼寒冷的天氣,卻總是給人以一種他好像是從北極剛到橫濱一樣。還好, 坐在他對麵的森鷗外已經習慣了費奧多爾的做派, 但本著僅剩的醫者仁心,他還是順便關心了一下自己盟友的身體狀況。
“或許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森鷗外糾集著措辭, 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沒什麼引申義。
“我倒是很意外, 你居然會相信非人類。我還以為你一直是堅定的民眾派。”
費奧多爾不置可否:“異能的危害你不可能看不見,對於普通人來說,異能者是無法反抗的天塹——我不會允許罪犯有淩駕於法律之上的本事。”
如果有, 那就消滅它。
“參與了常暗島一戰的森先生, 不會沒有我清楚異能者的破壞力吧?”
森鷗外當然清楚。
當年,軍醫森鷗外為何在形式仍有餘地的時候主動退出、恰好避開了後續異能者間的恐怖廝殺, 在高層中至今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是雙麵間諜、有人猜他有彆的信息渠道, 甚至還有人猜測他是不是早在登上常暗島前就倒戈敵軍, 所以才會提前得知如此精確的消息。
隻有森鷗外知道, 這一切都是無稽之談。
直到現在,每每回想起那一天, 他都覺得自己仿佛魔怔了一般,在那麼多屬下麵前, 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宣布撤退——如果不是後麵真的爆發了異能大戰, 等待森鷗外的絕對是軍法處置。
誰會相信未卜先知拯救小隊的森醫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呢?
事情發生後, 森鷗外也隻能保持著外人眼中高深莫測的微笑,有苦說不出。
但無可否認,他吃到了英雄的紅利,不然單憑他的資曆,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已經做到了異能特務科的一人之下。
當然,這也和沒幾個政治家願意淌橫濱這趟渾水有關係,都到這個份上了,沒幾個位高權重的普通人願意在異能者的高發地帶多待。
“橫濱的混亂是異能特務科無能的體現。”森鷗外雙手交叉,“異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罷,我隻在乎橫濱的穩定。”
除此之外,一切都與他無關。
費奧多爾則是哈著熱氣,不停地揉搓雙手。
森鷗外暗暗歎了口氣,哪怕自認為算得上老奸巨猾,他也仍然看不透眼前這位年輕的外交官先生——據說他身上也有些軍功,卻自告奮勇主動來到遠東的橫濱。
或許橫濱有什麼讓費奧多爾這個堅定的反對異能的軍官願意泡在異能堆裡,但隻要他們倆有一天還是盟友關係,他不介意對費奧多爾的小動作視而不見。
“說起來,他們還沒有消息嗎?”
費奧多爾注視著杯中的茶水,騰騰熱氣撲在他的臉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從他們消失在擂缽街邊緣起,就沒有下落了。”森鷗外道,“上午我的人去找擂缽街附近的人套了套話,沒有打聽到他們的蹤跡。倒是有人提到,羊之王和軍師白瀨一起失蹤了。”
沒了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力量,羊組織的孩子還能再擂缽街享受美夢嗎?
費奧多爾對擂缽街的勢力交替不感興趣,反而對另一件事更為好奇:“你手下的人有能和擂缽街居民好好溝通的了?”
“說起來有些奇怪,”森鷗外謹言慎行,“擂缽街與普通人間的隔閡仿佛突然消失不見一般,我們的言行不會在被未知的力量扭曲了。”
可惜異能者依舊無法進入擂缽街,不然……
森鷗外眯起眼睛,將杯中之茶一飲而儘。
“還是有必要相信一下神明吧,那位鐘離先生身上的神性……”費奧多爾回憶起來,“簡直要把罪與罰都閃瞎了。”
“很難相信你這種人會把希望寄托給神明……”
“怎麼?”費奧多爾看起來有些好奇,若有若無的微笑揮之不去,“崇尚最優解的森鷗外先生看不慣遠在他鄉的外交官借用一下可靠的力量?我可真是沒想到,原來森先生也會對可憐的外國人有刻板印象。”
這就是森鷗外最感到頭疼的一點——眼前的俄國人總是擅長於把自己偽裝成無辜弱勢的一方,表麵上一副可憐模樣,心底還不知道怎麼樂開花呢。
森鷗外歎了口氣:“有了下落,我的人會第一時間通知……”
話音未落,會客廳隱約傳出空氣爆炸的聲音,森鷗外和費奧多爾幾乎是同時站起身,戒備環顧周圍。
感應到周遭的空間發生變化,怕冷的俄羅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