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手指落在肩頭,和帶著清香的藥膏一樣,微涼,在偏燙的皮膚上好像一汪清泉灑下。
霍無恤麵無表情,卻微微低頭、垂眸。
謝涵很快給人包紮好,忽風馬牛不相及地問道:“雍太子什麼時候迎娶太子夫人。”
霍無恤攏上衣服,冷笑一聲,“齊公主管的真是無邊寬泛。先管管自己什麼時候娶歐家小姐罷。”
他語氣裡滿是嘲諷的惡意,謝涵收起一瞬間的怔忡,淡淡道:“天下皆知,婚約成空,雍太子又何必給人傷口上撒鹽?”
霍無恤也收攏惡意,起身淡淡道:“是孤的過失。”他走出門邊,忽又停下,道:“無須作弊,這第三個救命之恩還你。還欠你兩個。”
謝涵拿了第三個救命之恩,請霍無恤幫他練兵。
她讓燕軍退出險外,目的本就在募兵、練兵。
她流放在此城二年餘,幫百姓看病,教些小子識字,派翦雎、穣非除害人猛獸 ,本就很有威望,這次驅趕出燕軍更是令附近沒了守將的城池投奔拜服。
而寧霜果如他所料,不願承擔寧襄的怒火,在巨骨外四城搶糧,逼得城內百姓逃竄。
謝涵在巨骨內的城池大肆宣揚此事,令人人自危,於是開始大肆募兵。募來三萬兵卒全交給霍無恤幫忙訓練。
霍無恤一頭幫他堵著巨骨入口,一頭練兵,一下子過去三個月,曾經的莊稼漢子們已然煥然一新。謝涵準備出擊燕軍,可瞧著地圖,卻犯了難,“他們駐軍在高山上,堅壁清野、易守難攻,一旦我們動作,他們衝下來,勢必難以阻擋。”
霍無恤:“……”他指著那自己有計劃將寧霜等驅趕上去的高山,“這是一座孤山。”
謝涵點頭,“所以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聲東擊西,也沒有其他路線可以趁他們不備繞上去,更不能在就近山嶺上放火箭。”
霍無恤:“……為什麼一定要衝上去呢?這座山上,沒有水源,圍困儘可。即便他們衝下來,也是我們以逸待勞。”
謝涵心悅誠服,半軍出擊,半軍巨骨走廊待命,圍困高山。
半月後,寧霜全軍乾渴難耐,渾身無力,衝下高山,被齊軍大肆絞殺。不想謝涵卻下令網開一麵,留一個小口子放寧霜等逃跑。
翦雎不解,“為何?”
謝涵道:“他們總歸還有一萬餘的軍馬,當真視死如歸,我們也是損失慘重。反而留下一線生機,他們就會貪生怕死。我敢保證,逃出去的絕對不會超過五千。”
果不出她所料,寧霜帶三四千殘兵逃出,再不敢窺伺巨骨走廊,連退三城,聚集了那三城的駐軍,休養生息。
霍無恤道:“還你會陽第一次救命之恩。還差一次。”
謝涵卻道:“雍殿下可以走了。”
霍無恤冷淡地看著她。
謝涵俏皮地閉上一隻眼睛,眨了眨,“最後一個我還沒想好,先留著。”
霍無恤:“孤可以全部拿下那些殘兵敗將。”
謝涵睜開雙眼,把玩著掌中軍印,玩味道:“雍殿下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
“什麼?”
謝涵:“養寇自重。”
霍無恤眯眼,“所以你放寧霜一條生路?”
“兩個原因都有。”謝涵珍愛地摩挲著軍印,“我現在沒有刺探消息的人手。但我猜,寧襄肯定不會放著聶慎不用,讓寧霜來攻齊。我而且說是三萬軍,卻一看就知大多是征召的民兵。這麼久了,這裡還沒過來援軍。我有理由相信,聶慎是從其它方向攻打我國罷。”
霍無恤點頭,“不錯,確實有其它兵馬從西麵進攻齊國。”
“隻要寧霜一日不除,朝廷就會一日放任我征兵抵禦。一旦寧霜走了,也就是我的問罪之日。”當然,謝涵不會告訴霍無恤,她還要繼續擴軍。
霍無恤冷淡的眉眼難得露出生動的詫異,“你不打算馳援扶突?”
“一個聶慎,一個燕軍,須大將軍還是能應付的。”謝涵說完,忽然道:“雍太子,你可知,還是太子的齊王麵臨廢太子之危,連生三個嫡女後,對外謊稱第三女是嫡子,以此借得楚國的支持。”
霍無恤一愣,他一直以為那是齊夫人的籌謀。
謝涵道:“我母親那樣驕傲的人,豈會撒下這種謊言?”她嘴角挑起個譏誚的弧度,“所以作為回報,我給父王找點麻煩也不過分罷。”我要拿這支軍隊,在燕齊兩敗俱傷的時候,趁機而入——也不過分罷。這本就該是他的江山。父王,從你說我是你嫡子的時候就決定了,不是嗎?
霍無恤什麼都沒說,隻道:“希望你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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