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謝涵自然知道, 導/火/索想來也隻有已逝的雍太後。隻是她為剛剛對方怒氣勃發的話膽戰心驚──溥天同慶?

哪一個國君敢說出“溥天同慶”這種話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 莫非王臣。

這個認知讓她寒從腳起, 穩住手才搭上對方手掌,抬頭看人,頭一次覺得這樣害怕。

她怕對方的勃勃野望, 她怕對方看出她的不自然, 她聽到自己竭力克製的聲音, “究竟怎麼了?”

霍無恤拉起人, 神色已變得平淡,“沒什麼,一點小事, 不值一提。”

謝涵:“……”饒是此時此刻心亂如麻,她也分出一分心神來無語, “那剛剛大王其實是怒著好玩麼?”

“不行嗎?!”霍無恤提高聲音。

謝涵:“……”她隻得好聲好氣, “行行行。”

末了又怕霍無恤真做出這種大擺壽宴的事來, 如果是對方, 怎麼想都覺得真有可能,她反複叮嚀,結果對方留下一句“囉嗦”就走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也正因為他走得太快,沒有注意到他轉身後,身後人瞬間凝重起來的麵色。

油燈下, 謝涵捂著上半張臉, 嘴裡一陣苦澀──當初她是太有眼光還是太過眼拙,竟然選了雍國結盟。當初雖暫保安全, 如今看來,與虎謀皮,不外如此。

不能再耽擱了,她必須馬上讓齊國在雍楚中保持中立,否則在日漸強大的雍國麵前,齊國隻會淪為附庸,最終難逃被鯨吞的命運。

然而謝漪不是一個能勸阻的人,她決定曲線救國──“表哥容稟……”

寫完,她吹了吹,把這張汗巾疊好塞進袖中,又抽出兩條。

第二日,雍太後大殮。

之前霍無恤都以國事繁忙為借口讓其他人主持複、殮、命赴、飯含、設冒、重設、小殮,沒想到今天這麼大日子,對方竟還決絕不來──

“我與她,母子義絕,碧落黃泉,不複相見。”

謝涵既是不知說什麼好又暗自竊喜這讓她更好辦事,她早晚用更悲戚的哭聲掩蓋,邊哭邊向各國前來吊唁者道:“大王痛心疾首,已厥過去幾次了,今早水米不儘,還未醒來,不能招待諸位,妾在此致歉,感念諸位心意。”

來賓:“……”

雍王後,睜著眼說瞎話,這輩子我們隻服你。

“雍後哪裡的話,還請雍王節哀順變……”

“是啊,偌大的雍國,還要雍王撐下去啊……”

“雍太後在天之靈必也不願雍王如此自殘啊……”

這次雍國獅子大開口吞並了葉國,又兼國內一場大洗牌,隔岸觀火的諸國無不側目,派來吊(打)唁(探)的使臣都非等閒之輩。

當然,謝涵最注意的還是三個人──召相沈瀾之,齊司馬翦雎,楚令尹韓斯。

翦雎是她的舊人,在對方上香後,她微一揚眉,對方立刻會意,點了點頭。

至於沈瀾之,這是個人精,隻要給他流露出點意思來,對方一準馬上無孔不入地找過來。

夜裡,霍無恤自然還在寢殿裡批閱奏章。聽到謝涵離靈堂小解的報告,他冷冷一哼:痛心疾首?厥過去?水米不進?嗬──

他放下竹簡,朝外走去。

“公主。”楊梅園內,翦雎已在那等候多時了,見謝涵過來,對人一抱拳。

“翦雎,你還能叫我一聲公主,我很高興。”

燕齊一役,齊國覆滅,曾經她信任的人都歿了,那時翦雎、穣非才嶄露頭角,她雖任用他們,甚至倚重他們為心腹卻終究不如王洋、安幼尋等叫她信任。

現今她離齊多年,是真怕二人有異心。

翦雎一頓,“在翦雎心裡,公主永遠是公主。”

謝涵一笑,“好了,閒話不敘。雍王欲派陳璀以承光郡為禮,連齊東西夾擊楚國,萬萬不可答應,雍有問鼎之意、吞齊之心。”說完,她抽出兩塊汗巾塞進對方手裡,“一塊托你交與韓斯,還有一塊,上麵的話,你回去和穣非一起參詳。”

翦雎一愣,“公主果然還是當初的公主。”

聞言,謝涵笑了笑,“我當然是。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罷。”

二人說話間,也不過幾息時間,說完,她轉身就走,在不遠處遇上望風的壽春,拉人離開,準備回去,豈知迎麵走來了個白衣人影。

“阿涵。”低低的、柔情的、含笑的呼喚。

“你怎麼來了?”謝涵皺眉。

“見你一出來,我就跟出來了,好像還是晚了半步。”他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楊梅園內。

謝涵早就不是第一次和沈瀾之打交道了,深知對方特點:廢話多,破事多,陷阱多,虛偽多。

而她要和對方說的話也絕不是像和翦雎一樣的三言兩語,她要拜托對方的事情多,要說服對方費的口舌就更多了。

這裡,卻不是個說長話的地方。

“先彆說話。”她手微抬,隨後對壽春施了個眼色,壽春點點頭,轉身跑回楊梅園,幾息功夫後出來,把套衣衫塞進沈瀾之手裡。

沈瀾之一愣,低頭,是套宮婢服侍,他遲疑了下,“這……”

“沈相若是想聽我說話,就把衣服換上隨我走,若不想便離開,我亦不強求。”說完,謝涵轉身欲走。

“哎──”沈瀾之情急,連忙換了衣衫,他一邊換,壽春一邊給他梳了個宮婢的雙丫髻,速度不可謂不快。

沈瀾之:“……”

“咳咳咳……”謝涵輕咳幾聲,對壽春擺手道:“我有些不適,去喝些祛寒的藥,去去就來,你先回去告知一聲。”

“是。”

她把一隻手伸到沈瀾之麵前,“你是哪宮的婢子,扶我走走。”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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