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這裡──”
“公子──!”
王洋體內的毒素也沒祛儘, 因此謝涵往玖府並沒帶上他,但不料他隻不在半日,謝涵竟會遇襲。
他匆匆率人趕路, 令那兩個衛士、一個醫工指路, 來到後,前方足跡已被雪掩蓋得差不多,分五路人馬, 最終在暮色四合時, 一個冰湖裡, 找到半截身體都埋進湖裡的人。
“鐺──”
王洋的手一個不穩, 掌中長劍掉落下來,摔在地上岩皮,發出一聲脆響。
“殿、殿下……”他腦子裡轟鳴一下, 隻覺得耳邊亂糟糟、眼前紛紛擾,什麼也聽清看不見記不得, 記不得這稱謂已然不對, 隻兀自喃喃低語, “殿下……”
還是那醫工更熟悉活人與死人的區彆, 抓著那兩個和他一樣倒黴蛋的衛士把謝涵拉出來,他伸手一探鼻息,“公子還有氣。”
王洋回神, 飛奔而來,又用手再探一次,他從不曉得有一種一呼一吸, 會讓他喜極致想落淚。
“回府──回府──立刻回府。”
然而, 有些高興,終究太早。
在王洋將謝涵帶回來後, 闔府歡欣,卻不料,等醫工開完藥,藥煎出來後,竟連一口也灌不進去。
那醫工不是白拿錢財之輩,更何況謝涵今天寧可自己死也給他們三人留一條生路的事真的令他很受震動,因此,他是窮畢生所學的在救治謝涵。
卻不料是這種結果──
然而,這又似乎是預料之中的。
“其實,公子現在還活著,反而叫我吃驚。”那醫工苦笑道:“公子體弱,早上還發了心疾。又有打鬥,冰天雪地裡埋了大半日。怕是──藥石罔效了。”
“閉嘴。”王洋道:“你隻管醫治,休要胡言亂語。”
醫工朝王洋一揖,“王大人,我並非是要推脫責任,而是想請大人儘快尋找名醫,或可救公子一命。就我眼光看來,宮內太醫怕是都不足夠,唯有神醫黨闕可堪一治。”
王洋後退半步,“黨神醫、神醫早已離開扶突,不知所蹤……”
醫工沒奈何,隻能繼續用各種各樣的方法給謝涵灌藥,或用銀針紮回陽救逆要穴,然都無功而返。
一時府內愁雲慘淡,不兩日連齊公都被驚動派太醫下來,卻都得出“回天乏術,藥石罔效”的結論來。
係統、係統有點心虛。
宿主的魂都被他弄走了,現在就是一有生命體征的布娃娃,當然不會有反應了。
也不知道那個【失寵體驗】什麼時候能結束。宿主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男主那邊情況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但宿主這邊反而很捉急的樣子,讓它有點慌慌的,急需宿·定海神針·主。
至於謝涵這邊──
酒樓內,無數羽箭如飛蝗射向那間二人待過的房間,守衛士兵腳步不動如山,隻一手提盾格擋。正這時,一隊百來人的隊伍從酒樓守衛薄弱一角衝了出來。
“在那裡,追!”那為首將官長劍一指,費儘心力要追上時,卻聽後方回報──樓內又衝出一隊人馬。
“好狡猾!真正的…”他一頓,對那三個字有種本能的畏懼,改口道:“真正的敵人在那裡!”
月上中天,他精疲力儘地殺光二、三兩隊人馬,這才反應回來原來第一隊人馬裡才是真正的霍無恤。卻已讓第一隊人馬中的半數人溜走了,而東城門卻因為他疲於追人忘記接管了。
他心內一陣恐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然而來不及了,原本疏鬆零星的守衛頓時強勁無比,他的近半人馬卻在斬殺那幾隊人馬中死傷了。
衝鋒號角響起,守門人與其二隊人馬展開長夜的廝殺,血流成河。
城牆下方一儲糧倉庫內,有二人相對而坐,對月……磕豆子。
“沒想到地道竟通向這裡。”大王你是餓死鬼投胎嗎?然而謝涵臉上是很正經的表情,她拋起顆豆子,“此地深入東城門,一旦為亂軍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那個地道的除了寡人就是酒樓老板,而他現在已經死了。”霍無恤一仰頭,微伸舌將豆子卷入口中。
血腥味漸漸彌漫,哪怕是在倉庫裡,也能嗅到陣陣死亡的味道。天將明未明,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時刻。這個時候,援軍還沒有到來。而不用想也知道,四百麒麟衛所剩無幾。
“這一千人寡人訓練了三年。”霍無恤忽然道。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能為大王犧牲,是他們無上的榮耀。”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謝涵探頭看看天色,“再過半個時辰,若還無援軍,我們就出城罷。”
她話音剛落,霍無恤忽然正襟危坐,一手探在地麵上,“你有沒有感覺到地麵在震動。”
謝涵一愣,立刻趴下把耳朵貼在地麵上,臉上露出一陣驚喜,“出去看看。”
“嗯。”
麒麟衛中的每一個都見過霍無恤,當看到霍無恤出現時,立刻上城樓叫來厲虎牢。
“大王怎麼在這裡?卑將立刻送您離開。”他大驚失色。
“不必。”霍無恤轉身,指向城外,“你看──”
長長的軍隊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一二十萬。
“這是?”
“援軍!”
原本城樓上壓抑絕望的氣氛立時一鬆所有人充滿期待、奮力反抗──隻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夠了!
當天邊方顯魚肚白時,大軍行至城外叫門。
霍無恤站在城樓最高處,後方一排抵擋亂軍飛箭的人牆,倒下了一個立刻有人補上,背後箭矢如蝗,他卻氣定神閒,“來者何人?”
聲音洪重、傳出老遠。
為首將領皆是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去,立刻滾下馬來跪下,藺缺率眾大聲道:“伐葉大將軍藺缺率伐葉所部拜見大王。”
謝涵看到霍無恤負在身後的手鬆了鬆──藺缺還是藺缺。
頓了有頃,下方又傳來藺缺的聲音,“回軍途中,三軍因於當陽城外三十裡處獅子嶺遇伏,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大軍看起來都披紅掛彩、疲憊不堪,想來是一場惡戰,然此時不是思考伏軍的時刻。
霍無恤鋒利的目光掃向城下眾人,“寡人問你們,如果有人勾結外賊該怎麼辦?”
“當誅!”一陣嘹亮的聲音,響徹方圓大地。
“如果有人要大逆不道篡位謀逆該怎麼辦?”
“當誅!”
“好!”霍無恤拔出腰間長劍,高高豎起,“現在逆賊霍無極勾結楚軍侵占我大雍東南,又大逆不道欺君篡位,眾將士同寡人一同絞殺亂軍、入宮討伐逆賊,所有軍功按戰場兩倍計算,殺為首者千金賞、萬戶侯!”
“是!”一陣排山倒海的聲音,整整齊齊、振聾發聵。
謝涵看到東方朝陽升起,光芒萬丈。
“開城門。”隨著霍無恤一聲令下,東城門立刻打開,二十餘萬大軍擁入,原本亂軍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麵前,潰不成軍,幾乎即刻被絞殺乾淨,大軍在霍無恤的帶領下立刻衝入雍王宮。
霍無極的一萬兵馬,加上被霍無恤壓榨的差不多的各大氏族強行拚湊的散軍,合起來也不過兩萬兵馬。
這場這場反圍剿幾乎是殲滅式的,結果沒有任何懸念。
昭華殿內,大勢已去的霍無極撲通跪了下來,膝行向前,淚如雨下,“大哥,大哥,都是師班那些人挑唆的,是他們擅作主張,我不想的,你我是親兄弟,我從來沒想過要害大哥你啊──”
得到消息的雍太後解了所有發飾,披頭散發、赤足跑過來,“無恤,無恤,都是母後的錯,你要怪就怪母後罷,不要怪你弟弟!”
見霍無恤神色冷硬,霍無極爬過來抱住對方大腿,仰著頭,臉上涕泗橫流,“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在你去梁國前,你也喂過我吃飯給我穿過衣服,我頑皮爬樹從上麵掉下來時是你接的我,大哥你還記得嗎?”
霍無恤低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記得。”
對方終於肯說話了,這似乎給了二人一種信心,雍太後也開始打感情牌,她一手捧著心口,“你們兩個都是母後十月懷胎娩下的,母後失了誰都不能活啊。”
“是啊,我們兩個都是母後您十月懷胎娩下的。”霍無恤嘴角挑起個極淡極淡的弧度,忽然長劍出鞘,出手如電,瞬間血濺三尺,一顆腦袋高高飛起,他伸手一抓,抱著他大腿的人隻剩一具無頭屍體。
“啊──”溫熱的鮮血濺了雍太後一臉,她整個人抱著腦袋尖叫出聲。
“所以,寡人打算給弟弟一個痛快,不枉我們同胞一場。”他笑了,映著滿臉鮮血,他笑得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揚手一扔,那腦袋就朝雍太後腳邊滾去。
“無極,我的兒啊──”雍太後撲了下來抱住那個腦袋,整個大殿內都回蕩著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忽然有人“啊”了一聲,隻見雍太後滿是淚痕的臉上流出兩行血淚,見狀在場眾人無不被這種心痛感染,連霍無恤麵上都有一抹動容。
雍太後忽然放下手裡的腦袋,撿起地上對方落下的劍衝了過來,“霍無恤你不得好死!”
年近五十的老婦,又素來養尊處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極度悲痛,這一刻竟然超越所有人的反應。
“大王小心。”謝涵一拉身前的人。
“嗤──”利刃刺入皮肉,鮮血瞬間湧出,隻不過原本直指心臟的劍現在因為謝涵的一拉,深深刺入左臂。
霍無恤低頭,伸出一隻手,握在劍刃上,向下一折,青銅長劍應聲而斷。
他深深地看著對麵那形似癲狂的婦人,“太後得了瘋病,即日起遷居飛凰山行宮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