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涵愣了一下, 卻是想到──姐姐是不是生了?
是了,他離開扶突已經有四個月了,姐姐一個月前就應該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噢噢, 對了, 那天醫工說是男孩的。男孩就應該叫三思,玖三思,不錯不錯……
他心裡嘀嘀咕咕地穿廊過庭, 來到一處宴飲用的小花園, 看到玖少卿的第一句話就是, “孤的小三思多大了?”
玖少卿:“……”槽多無口。但過往經驗都告訴他, 不要和小舅子硬碰硬,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他拿起石案上的杯子, 抿了口茶,緩了緩, 道:“一個月零三天。”
一聽這話, 謝涵眉毛皺起來了, “看來孤連小三思的滿月酒也沒能喝上。”說著, 走到玖少卿對麵坐下,又鬆開眉頭,“還有周歲酒, 那就是明年九月三十日。”他掰開手指算了算,“立冬呢,孤送什麼好呢……”
玖少卿:“……”他又抿了口茶, “殿下, 不知為何遲遲沒能入城,君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沉迷想象, 無法自拔,卻被打斷,還要回想他這麼不樂意回想的事情,回答他這麼不想回答的問題。
謝涵不雅地白了玖少卿一眼,伸手揮退侍立宮人,手中捏起杯子晃了晃,杯中茶水也隨之晃了晃。
“大抵就是動了儲君印鑒,犯了他的底線罷。於是,無論徐芬、江左徒做了什麼,錯的都成了孤。於是,無論遊弋嚳、徐芬、溫亭因為什麼留在北境,都成了孤的排除異己!”
說完,謝涵舉起杯子,仰頭猛灌了一口茶,透心涼,“孤什麼時候需要排除異己來鞏固勢力了,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排除過什麼異己了?”
杯子重重接觸雲母石案麵,發出一聲脆響。
玖少卿見他眼角發紅,歎一口氣,轉身扒出一把小土撬,撬開一邊鬆鬆的泥土,取出一壇酒,“喝嗎?”
謝涵睨那酒壇一眼,搖了搖頭,“孤明日還有事。”
玖少卿點頭,把那壇酒塞回去,道:“動儲君印鑒,確實是觸及君上底線的事。當時情況緊急,動也便動了,如今無可改變,隻能補救:殿下何不如把它轉交給君上,以示忠誠敦孝呢?”
“交上去?”謝涵雙眉猝然皺得深深的,“豈非就是說孤做錯了?況且──”他臉上的冷然融化一角,露出淡淡的懷念與溫情來,“那是君祖父給孤的。”
“先君給殿下,是為了讓殿下更好地掌權,以更進一步。如今時移世易,殿下握著它,不隻不能給您帶來益處,反受其害。”玖少卿認真勸道:“至於是對是錯,曲直自在人心。殿下何時這樣在乎彆人的看法了?”
謝涵凝著對麵人,好一會兒,晃了晃頭,“你是不是拿酒給孤了……怎麼覺得有點暈……”
“怎麼可能?”玖少卿好笑,“是給您清心火的菊花茶,殿下怕是舟車勞頓乏了……殿下──殿下!!”
他話未竟,便見對麵人一頭栽倒在石案上──再困乏也困乏不成這樣,他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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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清風從麵上拂過,帶著微涼的腥味。
謝涵睜開眼,群星閃耀。
他似乎正以一個安詳的姿態躺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身上蓋著一條棉被,周圍嘈雜不斷,腦袋是仿佛宿醉過後的疼痛……
一時間,謝涵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撐掌坐起,棉被從身上滑下,露出裡麵的甲衣披風。
披風?
謝涵慢一拍反應回來,終於記起自己昏迷前的情況──他突然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