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跟著源源往前跑。
晏承書等源源爸爸撐著身體坐起來之後才再次打響響指。
黃芬伸出去拉源源的手頓住,驚呼一聲,猛地蹲下。
源源爸爸身上穿著病號服,皮膚黝黑,眼瞳漆黑,鬼氣森森,但他看上去並沒有多可怕,眼角眉梢笑出深深的皺紋,要是不堪那雙恐怖的眼睛,他看上去甚至有幾分祥和。
一家人時隔十年,終於團聚。
源源爸爸一手愛憐地抱著孩子,一手輕輕將黃芬淩亂的頭發往後彆去,漆黑眼瞳落到黃芬眼角的疤上,眼底閃過一抹心疼:“摔疼了嗎?”
憋了兩年,終於有機會問出口,卻沒想到會是在現在這樣一個環境。
黃芬頓時泣不成聲:“我又不煩你,你走什麼……”
那邊上演其樂融融的一幕,安栩拉扯紅線,默默走到晏承書身邊。
待聞到那股令人熟悉的味道之後,整個人才安心下來。
在場隻有祝藜仿佛失去靈魂一般,直愣愣立在原地,表情晦澀迷茫。
作為一個厲鬼,源源爸爸知道的事情顯然更多。
他視線最先落在晏承書身上,眼神微動:“源源之前消耗得厲害,但從昨天起就穩定了,是您出手幫忙的吧,謝謝了。”
“緣分而已。”
晏承書隨口回答,身側飛起一個紅繩係出來的蝴蝶結,仿佛真實的蝴蝶一般,抖開空洞的翅膀,朝源源爸爸飛過去。
和第一次係出來的蝴蝶結一樣,歪歪扭扭,沒有任何美感可言,但在緩緩飛起來的時候,身後拖拽著淺紅色光暈,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紅色的希望。
源源爸爸下意識接過蝴蝶結,那種疲憊到靈魂隨時都要消散的感覺陡然一輕,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輕鬆。
他坐著的動作不再吃力,甚至有餘力撐著地麵站起來,攜家帶口朝晏承書鞠躬:“謝謝。”
源源爸爸說話的同時,周圍溫度陡然降低,陽光下的地麵甚至凝結出了霜。
他不是故意的,隻是先前處在消散的邊緣,現在剛恢複一點,還沒有辦法控製自己。
黃芬和安栩穿得厚,沒什麼感覺,隻有祝藜先前仗著年輕力壯,隻穿了一件T恤,現在還維持著晦澀不堪的表情,人卻是緩緩打了個哆嗦。
這個哆嗦喚醒了他沉溺的思緒,眼神落在源源爸爸腳下的土地上,那邊已經結出了厚厚一層霜。
晏承書沒有回頭,隻是淡淡道:“抱元守一。”
清淡的聲音如暮鼓晨鐘,祝藜下意識站好,心中默念口訣,片刻後,眉目舒展。
*
源源爸爸的故事很簡單。
源源沒找回來,家裡還因為他的病欠了一大筆錢。他帶著強烈的情緒閉眼,本以為就這樣不甘的死去,卻在不久後重新睜開了眼睛。
身上再沒有沉屙拖累,輕快得像是重回十八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家裡,隻是看到妻子回家,眼眶紅腫,下意識衝過去想要給她一個擁抱。
隻是沒想到,徑直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黃芬狠狠打了個噴嚏,本就沒有精力人愈發搖搖欲墜。
源源爸爸茫然地看著衣袖上彆著黑布,縮在角落哭泣的黃芬,手掌在眼前開開合合,終於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人世的事實。
他大概明白他為什麼會以這樣的形態滯留在人世間。
因為不舍、不甘,還有擔憂。
人在對世界還有極度留戀的時候,是不會徹底離開的。
他守著黃芬,看著她打幾份工,忙前忙後賺錢還賬。
他想幫忙,但手次次從黃芬身上穿過去。
好幾次,他看著黃芬提完水之後揉著僵硬的腰,麵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都忍不住跟著一起落淚。
那是他的妻。
自己就在麵前,卻什麼都做不了。
人間疾苦眾多,源源爸爸本以為這就是最煎熬的事情了,直到親眼目睹黃芬精力不濟摔倒,血液流淌了一地,人恍惚之間,甚至和自己對視……要不是彆的保潔進去剛好發現她,或許她也沒了。
救護車下來的醫護人員來來往往,就要被抬走的黃芬重新掙紮著起來,眼角帶淚:“給大家添麻煩了,對不起我沒錢,去不起醫院,給我點酒精棉布包紮一下就好了。”
遊魂是會侵蝕人類陽氣的,黃芬現在這樣,歸根到底是因為他舍不得離開,才會釀成大錯。
源源爸爸絕望地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陪在妻子身邊了。
他無法控製自己身上的陰氣不對黃芬產生傷害,隻有遠離她,對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源源爸爸知道他在人群中待久了也會出狀況,但他沒有就此躲避,而是想也不想,轉身就去了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做了另一件事。
花兩年多的時間,源源爸爸拚著消散的下場,在各個路口觀察、尾隨人販子,了解他們怎麼迷暈孩子、從什麼渠道將孩子轉手、又有什麼路線供他們逃跑。
源源爸爸手裡掌握了無數條不同勢力人販子的信息鏈。
身份問題,他無法報警,也無法幫忙,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孩子被下藥迷暈,帶上一輛輛不起眼的麵包車,堂而皇之被運走。
那些孩子每一個,都是他的源源。
但凡是有人能看見,幫一把,源源都不會失蹤。
人販子造下的孽,就該死一萬次才是!
或許是在這一路上積攢了太多怒氣和怨氣,源源爸爸明明久在人群,卻發現自己不僅沒有消散,甚至還越發強悍了。
他偶爾會影響到人販子的精神,讓人販子在下手偷孩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