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見寺的小沙彌們很快在室外將藍因需要的東西給他準備好了。
采茶女午後采摘的新鮮茶葉、燒的旺盛的爐火、師兄炒茶用的鐵鍋、乾燥的木柴……
眾所周知,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茶葉的味道也是如此,受地域水土的影響,即使是同一座茶園裡的兩株茶樹, 味道也會有細微的差彆。
就算四季茶真是吳山長帶來的這個小哥兒炒的,今天也不可能重現出來。
大家都是懂行的,一部分在猜測苦荼大師關子裡賣的什麼藥。
愛看熱鬨的,不相信藍因這個小哥兒能炒出四季茶的,也想知道苦荼大師為什麼會對藍因另眼相待。
眾人想法各異,但都影響不到藍因。除了章言這個雄主, 藍因很少會在意彆人的看法。雖然蟲族社會雌蟲對雄蟲熱烈崇拜, 但成了親的蟲, 都隻把自己的雄主當天, 隻聽雄主的話。如果這裡的雄性有什麼想法, 應該先和他的雄主溝通。
開啟工作模式的藍因,神色變得專注。
像平時在家中炒茶時一樣, 乾練地挑揀茶葉, 清理其中的雜質、小昆蟲,將鍋燒熱,把茶葉放進去瀝青, 小火翻炒、揉搓。
藍因的動作令人眼花繚亂, 但又是那麼的準確優美。
甚至他還可以一心二用,在炒茶的時候,還能分心控製火候,他的火候根據鍋中茶葉的情況有自己的標準, 讓寒見寺那個火燒的最好的小和尚都沒有幫上忙。
章言為了這輩子不再喝到摧心、閨怨之類的茶, 休沐的時候經常陪藍因炒茶。往日小蟲子總會分心看他一眼, 或者作些怪什麼的, 難道見到這麼認真的小蟲子。專注使得小蟲子身上帶出一股堅定的溫柔,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這讓章言想到了一句網絡上的用語:他是不是影響到藍因的拔劍速度了。章言還沒有深入思考,吳山長擺脫了友人的糾纏,踱步到了章言身邊。
吳山長本就看好藍因,如今見到藍因的功夫,更加對他刮目相看。
小哥兒今天真是給他爭氣了。
這世道對女子、哥兒有限製,但對於能掙脫這些限製的女兒哥兒,是彆有一番天地的。吳山長作為熱愛了一輩子茶葉的茶友,相信藍因是能掙脫的。
如果沒有一個拖後腿的相公的話。
吳山長毫不掩飾他對藍因的偏心,“章言啊,紅顏枯骨,不過一具皮囊。怎能比得上高山流水,茶香傳情。”
“多謝山長教誨。”章言冷淡地回道。
自從喝了一回閨怨茶,吳山長總覺得他對藍因不好。經常對他拐彎抹角地諷刺他,有時候寫文章犯錯了,彆人罰抄書抄寫的是《論語》《尚書》之類的,到了他這裡就成了夫婦陰陽故園情深之類的,前者還能說是教他學禮後者就一言難儘了。
章言曾經懷疑,吳山長自己是個妻管嚴,所以才經常找他互相傷害。對吳山長這樣才高八鬥卻越老越沒顧忌的老小孩,章言也沒什麼好辦法,因為對自己影響不大,章言懶得反駁,吳山長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就是這樣的態度,讓吳山長覺得為人叛逆章言屢不受教,經常被氣得跳腳也拿他沒辦法。連吳夫人都說吳山長沒事找事,吳山長都聽不進去。
大部分人的心神都被藍因流暢優美的炒茶吸引過去了,沒有人注意到這對師生間的小博弈。
苦荼大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藍因,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仿佛看到隨著藍因的揉搓、翻炒,本來普通的茶葉,和藍因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情和意隨著這些虛無的絲線注入其中,又被那雙手揉搓混合,直到兩者交融渾然一體再難分離。
苦荼大師視線移到藍因臉上,仔細打量下,發現了一絲怪異。
作為出家人,他很少直視來寺裡上香的女眷和哥兒,此時卻顧不得這些禮儀了。
看完藍因,他又去看章言。
如此一看,苦茶大師發現,本一個清正的君子周身好像隱藏附著著一層黑霧。
這對夫夫,一個兩個都不是尋常人。
章言發現苦荼大師觀察了他許久後,也看了過去。苦荼大師對他微微點頭致意,隨即低下了頭。
章言若有所思。
城隍廟的那次經曆,讓章言知道這個世界是有神鬼這樣神秘力量的存在。若是苦荼大師這樣有些道行的老和尚看出些什麼,章言不意外。
不過,也不會懼怕就是了。
半個多時辰後,藍因的茶葉噴香出鍋。暮色偷偷占領了寒見寺,圍觀的人仿佛未曾察覺,一個個都不願離去。
茶葉還散發著鐵鍋的灼熱感,但人們的視線卻更火熱。許多人心中都有這樣的預感,這鍋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炒出來的茶葉,會有帶給他們不同的驚喜。
負責泡茶的僧人來到藍因麵前行了個禮,小心地將藍因的茶葉端走。
忙完的藍因欣喜地回到章言的身邊,開心地看著他。章言默默拿出手帕,忽視旁邊冷哼一聲的山長,給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