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北闕的大部分人都散了出去, 整個院落安安靜靜,大門緊閉,樹蔭婆娑, 隻有日光依稀落在地麵上閃爍出零星光點。
西廂到處彌漫著藥味,一側的廚房內還熱著一盞溫熱的藥爐。
戒律就休息在靠近廚房的那一間廂房內。
如今門窗緊閉,原本照顧他的陳菲菲熬不住去隔壁休息了,如今屋內天色昏暗, 藥味彌漫, 右側的大床上帷幔落下,隻依稀能看到被子下鼓出的一道身形。
那突然而至的影子站在門口盯著那道身形許久,好一會兒才緩緩上前, 長長的影子倒影在帷幔上,露出一個清瘦的身形。
他伸手握著簾子, 眸光在嶄新的白色帷幔上掃過,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死了是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屋內驟然響起。
屋內安靜地隻剩下風吹過窗欞的聲音, 那人微微抬頭,半亮的天光落在那張白皙清瘦的臉上, 那張溫柔的臉頰上, 眉眼彎彎,露出一絲輕鬆笑意。
與此同時, 一道影子從門縫中斜露出來。
大門咯吱一聲被打開, 露出一張清冷疏離的臉,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明月照積雪,看的人肌骨生寒。
正是唐不言。
本該睡下的人正站在門口看著床前站著的那人。
“明,明朗中。”身後的王新看著屋內突然出現的人, 嘴巴磕巴了一下。
明庭千並未回頭, 鬆開手指的帷幔, 口氣是說不出的輕鬆和冷靜:“他死了是嗎?”
唐不言眸光沉寂,眉心微微蹙起,那張清冷疏離的麵容在此刻宛若寒色青蒼。
“是,他早就死了。”王新先一步上前,不可思議地盯著麵前之人,緩緩說道,“他胸前傷口直中心臟,自然活不下來。”
明庭千眨了眨眼,臉上露出輕鬆地笑來:“那就好,那是我想多了。”
唐不言似有千言萬語在喉結中湧動,可到最後隻剩下那塵埃落定的絕望,最後緩緩閉上眼,一手緊緊的拽著門口,指尖泛出驚人的白色,長長的袖口垂落下來,隨後挺拔的脊背微微彎起,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單薄清瘦的肩膀因為緊張聳起,尖銳的肩胛骨就突兀顯了出來,那件青色的長袍安靜垂落在門檻上,因為主人的病弱而劇烈顫抖。
“少卿。”
“三郎。”
明庭千臉色大變,上前一步,卻又突兀停了下來,盯著唐不言泛出古怪血色的顴骨,聲音微微顫抖:“扶少卿去一旁休息,去倒一杯熱水來。”
王新連忙伸手扶著他的手臂,但很快手腕就被人緩緩搭上,最後用力推開。
那隻宛若玉雕的手在此刻就像一塊寒冰,皮肉是觸手可及的寒冷,可當他用力握在自己的手心,內裡地滾燙便奔騰地湧了出來,幾乎能灼傷王新的手腕。
“少卿。”王新心中一驚,不由彎腰,想要仔細看著這個一直垂首之人的麵容。
“不礙事。”唐不言微微側首,聲音沙啞說道,“你去叫司直回來吧。”
王新猶豫,看了一眼一直盯著唐不言看的明庭千,折中說道:“要不,我去把菲菲叫醒,讓她去找人。”
唐不言呼吸微微加重,帶著灼熱的氣息,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可神智卻格外清醒。
“不必。”他一開口便覺得喉嚨中似乎有血,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卻還是堅持說道,“他不會害我的。”
王新更加猶豫了。
——少卿的臉實在太白了。
這幾個月的相處,唐不言總是運籌帷幄的鎮定模樣,有時也跟著北闕的人熬大夜,經常令眾人忽視這人病弱的外表。
——司直叫他小雪人,當真是,是言符其實。
明庭千見狀笑了起來,安撫著王新:“我與少卿多年同窗,少卿對我有再造之恩。”
唐不言聞言,抬眸看她,那張臉就像蒙了一層霜,越發襯得眉眼漆黑。
“我不會傷害他的。”明庭千溫和說道,翩翩郎君,如沐春風,口氣是說不出的認真。
王新抿唇:“那我扶少卿進去。”
唐不言搖頭,搭在門框上的手用力,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我自己進去。”
久病的人都會有點傲氣,更彆說這人是唐三郎。
王新一口氣懸著,不錯眼地唐不言慢慢入了屋內,最後安然地站在明庭千麵前,輕輕吐出一口氣,卻看著穿著綠衣服的唐少卿,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陳安生上個月回來在嘴裡念著的一句話。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我還是去找菲菲。”王新實在不放心,隻好先快走幾步去敲陳菲菲的門,把人叫醒。
唐不言似乎總有一個辦法讓你忽略起病弱的身軀,隻看到堅韌的筋骨,不屈的瞳仁。
“這是少卿布的局?”明庭千好整以暇地問道,並沒有任何害怕慌張之色。
“隻要放出風聲他還活著,誰第一個人,誰就有最大的嫌疑。”唐不言低聲說著,瞧著並無任何異樣。
明庭千看著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地笑來:“那少卿是什麼時候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的。”
唐不言安靜地看著他,毫無血色的唇微微一動:“昨夜我見了鄭侍郎。”
“原來如此。”明庭千神色恍惚,隨後又釋然一笑,搖了搖頭,“是立明啊。”
—— ——
天色微微發白,沐鈺兒和唐不言從彌勒佛殿中出來,各自沉默地走在回廊上。
“這是凶手第一次在現場留下這麼多證據。”沐鈺兒走了幾步,突然說道,“少卿覺得這是為什麼?”
唐不言跟在背後,慢條斯理說道:“凶手殺人不再如前三次一樣,是精心布置,他被蓮昭的事情激怒了。”
“蓮昭的事情距離現在不超過五個時辰。”沐鈺兒摸索著腰間大刀的刀柄,“知道這個事情的人除了凶手,也就是相國寺的人,而且相國寺的人也未必全都知道。”
沐鈺兒踩著腳下的竹影,沉吟片刻說說道:“小隊長的名單少卿也看到了,相國寺的三位澄字輩都在這附近打轉過,澄靜是第一個,也就是醜時快結束的時候,澄明是第二個,寅時快結束,之後是澄心,卯時還差三刻,人就是那個是被發現的。””
唐不言盯著沐鈺兒的後腦勺:“戒律死完時間大概是在醜時快結束到寅時快結束,也就是兩個時辰不到,這樣的時間可以殺一個會武功的戒律嗎?”
沐鈺兒仰頭想了想:“戒律武功還行,殿中也有打鬥的痕跡,但不激烈,說明凶手攻擊他時用了一點辦法?”
“什麼辦法?”唐不言的目光時不時在晃動的發帶上飄過,嘴裡不解問道。
沐鈺兒停步。
唐不言便也跟著停了下來。
“少卿為什麼老是走我後麵啊。”沐鈺兒轉身慢吞吞,仰著頭問道。
唐不言看著她無辜的大眼睛,莫名語塞,有些狼狽地說道:“司直走路太快了。”
“哦。”沐鈺兒長長哦了一聲,伸出左手來,“少卿看我這邊。”
唐不言視線便也跟著看過來。
“看看我這裡有什麼。”手指來張牙舞爪動了動。
像一隻綿軟軟的貓爪兒。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瞳仁微微避開,卻還是認真掃過她的手心:“有什麼?”
沐鈺兒笑眯眯說道,把手掌靠得更近一些:“少卿再仔細看看嘛。”
唐不言便盯著越發認真了,隻是還沒看出的所以然來,右耳突然聽到一個響指,不由瞳仁微微一縮,下意識朝著右邊看去,隨後左側的脖頸就被人用手背軟綿綿地敲了敲。
“就是這樣!”沐鈺兒笑眯眯的聲音響起,“聲東擊西。”
唐不言脖頸僵在遠處不動彈。
沐鈺兒常年練武,就連手背都是滾燙的,落在脖頸處恰恰卡著跳動的脈搏,無知無覺的心跳在此刻莫名加快。
“我沒用力氣啊。”沐鈺兒見他保持姿勢不動彈,立馬湊過來,小心問道,“弄疼你了。”
——總不會把小雪人打碎了吧。
她嘟囔著。
“沒有。”唐不言垂眸,淡淡的酒曲香味迎麵而來。
沐鈺兒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就像小貓兒巡視領地一樣,最後盯著剛砍了一下的脖頸處。
那目光太過認真,唐不言長睫微動,最後抬眸,注視著麵前之人:“司直看好了嗎?”
沐鈺兒猝不及然被人逮了正著,眨巴眼,最後站直身子,笑眯眯說道:“看好了。”
——理不直氣也壯。
“司直為何覺得戒律戒律是這樣被製服住的。”唐不言微微側開身子,平靜問道。
沐鈺兒哦了一聲:“因為有一側的燭台有一個是歪的。”
“許是打鬥的時候弄歪的。”唐不言反駁道。
沐鈺兒故作高深地搖了搖頭:“打鬥是絕不可能隻弄歪一個燭台的,而且戒律這麼大高個,這要打起來,把半邊燭台掀翻都很有可能,但這樣動靜也太大了,我們在醜時過半就知道戒律不見了,而人很有可能是死在醜時快結束到寅時快結束的時間死的。”
唐不言蹙眉:“那不是也可以說明,人其實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死的。”
沐鈺兒點了點頭,背著手繞著唐不言打轉。
“可以這麼說,陳策是從後院查起來的,但也派了人去前殿,雖然千牛衛滯留在相國寺的人不多,不可能雷厲風行把所有殿宇立刻派去去看,隻能是一處處排查,這樣就很需要時間。”
唐不言點頭:“確實如此,之前小隊長說他們是從後往前,一個個檢查過去的。”
“那就再說天王殿,這是相國寺首殿,占地極大,又靠近山門,所以前後布置精細而莊嚴,目前我們得知在小隊長來之前,澄字輩的三位檢查的是大雄寶殿到山門的位置,另外三位則是觀音殿到舍利塔的位置,等於一人一半。”
沐鈺兒走到唐不言身側,歪著頭問道:“小隊長剛才給的證詞,少卿還記得嗎?”
“澄靜去的是右邊善字門,澄明去的左邊惡字門,澄心天王殿和山門正中的那條路去檢查,所以有機會靠近這裡的人,不外乎這麼幾人。”唐不言神色微動,“惡字門掛著一個鞭子。”
“不過澄明不會武功。”他很快又自己反駁道,“很難製服人高馬大的戒律。”
沐鈺兒點頭,走到唐不言麵前,背著手,笑眯眯說道:“所以,我大膽猜測,今日其實兩個凶手都來過這裡,甚至我們都見到了。”
唐不言抬眸看她。
“在戒律不見之後,陳策反應很快,雖然人少,但還是立馬讓相國寺到處都是走動的人,所以今夜整個相國寺內到處都是僧人和千牛衛,凶手在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在做到和前三次一樣,抹去所有證據,並且悄無聲息離開。”
唐不言點頭:“凶手不可能再一次悄無聲息離開,但當時他身上應該有血,衣服不能穿在身上……”
他聲音一頓,呼吸微微挺住,冰白的臉在頭頂燭火的照耀下,好似當真如冰冷的霜雪。
沐鈺兒沉默地看著他,最後繞道他背後,小聲說道:“我們之前懷疑了好多人,但大都在僧人身上打轉。”
唐不言沉默著,眼珠微動,最後落在沐鈺兒倒映在自己腳邊的影子上。
“相國寺的人能走遍所有地方,那……”沐鈺兒走到唐不言麵前,抬頭看他,“戶部的人不可以嗎?”
唐不言盯著那雙琉璃色的眼珠。
沐鈺兒不笑時,便有種近乎鋒利的湛染,秋水澄流,不可繞指。
“禮部的人在舍利大會前一個月就來了這裡,時間很早,而且禮部承辦兩種大會,不論是對相國寺的建築,還是其他安排一定了如指掌。”她繼續說道,“就像我們不會懷疑他們一樣,千牛衛對的注意力也不會在他們身上。”
唐不言臉色白的有些嚇人,可眸光卻又精亮。
沐鈺兒看著他沉默,最後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之前草堂寺的小沙彌說過,把性空引走的那張紙條上有個味道,少卿記得嗎?”
——“有點像香燭的味道,但好像要淡一些,還有點蓮花的香味。”
“今天我好像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了。”沐鈺兒目光在回廊四處掃過,竹影晃動,假山林立,還未大亮的天色下是安靜的庭院。
這裡安靜莊重,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最接近神佛的地方,已經發生了四起慘絕人寰的命案。
“張一說過相國寺的香是特指的。”她說,“我之前還驚訝好像聞不住什麼味道,但又覺得好聞,直到今夜有人打翻香爐灰,那味道成千上萬地堆積在一起,小沙彌當時描繪不出的味道便清晰地落在我腦海中。”
——那是一種格外清淡的香味,混在濃鬱的麝香中,偏又帶著一點佛家神聖的滋味。
相國寺的香,名滿天下。
唐不言嘴角微動,卻又沉默地緩緩閉上眼。
他臉色極白,就像霜雨風急,層冰積雪,可偏偏眉宇間在短暫的失神後是冷峻的沉默。
“其實我們可以找一個驗證人一下。”沐鈺兒不忍看他這樣,不由微微移開視線,“少卿……”
她喊了一聲,偏又不知說些什麼,隻是兩相沉默著。
—— ——
緊閉的大門被一把小刀微微插入,隨後門栓就被人熟練地點開。
屋內之人睡得並不安穩,很快便驚醒過來,警覺喊道:“是誰?”
那刀停在原處,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是我。”門口傳來一個清冷疏離的聲音,“鄭侍郎。”
鄭行端臉色微變,隨後連忙起身理了理衣服,快步前去開門:“唐少卿。”
門口正站著唐不言和沐鈺兒。
“你,你們怎麼來了?”鄭行端看著麵前兩人,心中警惕不減,隻是謹慎問道,“是有什麼事情嗎?”
官員都是住在東苑,此刻眾人還未清醒,整個院子空蕩蕩的一片,隻依稀能見著微光照亮一切。
“進去說話吧。”沐鈺兒壓低嗓子,低聲說道,“我們是有事來找您的。”
鄭行端蹙眉,下意識開始和稀泥:“找我?我昨夜才剛來,什麼都不知道。”
唐不言抬眸注視著他:“您和康成什麼時候認識的。”
鄭行端臉色微變:“你,你們是來找……”
耳邊傳來細微的動靜,許是有人醒了,沐鈺兒立馬把人推了進去,隨後拉著唐不言躲進屋內,最後大門輕輕合上。
鄭行端怔怔地站在那裡,眸光失神地看著不速之客。
“我們是想問一下你昨夜連夜見的人是明郎中嗎?”沐鈺兒開門見山問道,打量著麵前之人。
鄭行端的衣服完好無損穿在身上,顯然不是剛才匆匆披衣起來,頭發略微有些淩亂,卻還未散開,說明人在床上躺過,卻沒有休息,隻是翻了幾個身,眼下有顯眼的烏青,麵容憔悴,神思恍惚。
“為什麼要問我這個?”鄭行端回神,背對著他們,慢慢吞吞走到一個矮椅上坐了下來,再麵對他們時,顯然鎮定了不少。
“因為昨夜相國寺又出了一起命案。”沐鈺兒淡淡說道,“這是第四起命案了,每一個人都死相驚人,慘絕人寰,凶手必須繩之以法。”
鄭行端抬頭,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好一會兒才開口:“我聽說了,說是淨業寺的戒律長老蒙難。”
“嗯。”沐鈺兒踱步,卻又並不靠近,隻是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鄭侍郎有何感想。”
鄭行端垂眸,捋了捋袖口的花紋,熟練說道:“刑部一定配合北闕破案。”
沐鈺兒揚眉,顯然對這種說法聽多了,想也不想說道:“鄭侍郎臨危受命,按理也該是以你為先而已。”
“我比不得司直。”鄭行端淡淡說道,“我辦案多虧了不萌,此次也是以他為先。”
“司直來就是為了交代這個事情嗎?”他先一步打斷沐鈺兒的話,另起話頭,“我知道了,我等會就和不萌一起去找你們。”
沐鈺兒打量著麵前之人,扭頭去看唐不言。
鄭行端明顯心事重重,卻不願和他們多說。
“你昨夜來找康成……”唐不言背在身後的手慢慢捏緊,“你見到人了嗎?”
他聲音沙啞,語氣卻不想繞彎子。
鄭行端聞言沉默:“我昨夜隻是累了,但又不好意思這樣說,這才說來找人的。”
“你之前突然要不萌去找一個十年前的血案。”沐鈺兒上前一步,聲音微微壓低,緊盯著麵前之人,“你找到是遠在長安的蕭家血案,你為什麼要找個案子,十年前你應該已經來到洛陽才是。”
“道聽途說,好奇而已。”鄭行端顯然咬緊這個事情,不願多言。
唐不言咳嗽一聲,卻又顧忌外麵陸陸續續響起的聲音,隻是握拳緊抵著唇角,把這個咳嗽生生忍了下去,發白的指尖在微亮的日光下近乎透明。
“都死了這麼多人了,你還想護著他。”沐鈺兒咬牙說道,“死了四個人了,甚至牽連了一個無辜的小孩,那個小孩隻有五歲。”
鄭行端倏地抬眸,錯愕地看著她,一張臉刹那間白了下來。
“蓮昭和當年蕭家舊人一樣被人掛在懸梁上,四肢放血。”沐鈺兒緊盯著他,一字一字說道,“他是為何死的,你該清楚。”
屋內陷入古怪的沉默,外麵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過來,但隱隱能感覺出人心浮動的不安。
四具猙獰恐怖的屍體,不知是誰的凶手,誰也不知道那把黑暗處的刀何時會落下,會落到何人身上。
恐懼,不可避免。
“不是的,未必是他殺的。”鄭行端口氣發虛,最後伸手捂住臉,壓低聲音,再也壓不住心裡的恐懼,奔潰說道,“他人很好的,司直沒見過比他還溫柔的人,他,他真的不是壞人。”
沐鈺兒沉默。
“昨夜……”一直沉默的唐不言沙啞開口,聲音近乎嘶啞,“你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