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

沐鈺兒剛出二進院的小門, 就聽到陳安生開心的笑聲,還有小昭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還能不能吃糖啊。”小昭奶聲奶氣說道。

即便還沒看到小昭的樣子,沐鈺兒都能想到她撲閃著大眼睛, 小饞貓看人的樣子。

“還能再給我推高一點嗎?”

沐鈺兒看著陳安生眼巴巴地看著莫白,手指拽著秋千繩,彆彆扭扭地說道,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莫白。

莫白已經換下那套千牛衛的衣服, 穿了一身湛藍色的袍子, 頭發被木冠挽起,笑眯眯地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小孩。

每個小孩手上都捏著一塊糖,開開心心地坐在台階上。

陳策年輕俊眉, 但麵容偏瘦,眉目細長, 穿著千牛衛冷肅的盔甲,顯出幾分清冷, 但反觀莫白,濃眉大眼, 娃娃臉, 一笑起來就格外親切可愛,所以小孩基本上都圍在莫白身邊, 小皮猴小昭更是已經趴在莫白腿上, 哈喇子留了人一腿。

沐鈺兒站在拱門外, 咳嗽一聲,院中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小昭見了沐鈺兒,眼睛一亮, 立馬鬆開手, 噠噠走到她身邊:“老大。”

沐鈺兒單手拎著她的脖子, 把她臟兮兮的小手撥開:“去洗手,我沒衣服給你霍霍了。”

小昭小臉挎下,掙紮著扭動著,小聲撒嬌道:“抱抱。”

沐鈺兒無情把人推開:“找其他人抱抱去。”

她順手把小昭交給身後的任叔。

任叔憐惜地把人抱在懷裡:“小乖乖,快去洗手,小心病了,自己去玩吧。”

小昭歪著頭看著兩個大人走了,小手在衣服擦了幾下,最後眼珠子在東西跨院走了一圈,最後眼巴巴地朝著東跨院走去。

——那個好看的小美人哥哥,我得去替司直照顧一下。

唐不言躺在床上正在看書,沒一會兒就看到門口有探頭探腦的小人出現。

外堂,沐鈺兒笑眯眯地看著莫白和陳策,把人引進正堂。

“剛才給兩位統領惹麻煩了。”沐鈺兒目光落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小孩,隨口說道,“小孩子不懂事,剛才有沒有打擾到兩位統領。”

莫白笑了起來:“幾個小孩都很可愛怎麼會打擾呢。”

沐鈺兒吃驚:“莫統領很喜歡小孩?”

“是啊。”莫白笑了笑,懷念說道,“無憂無慮的日子誰不喜歡。”

陳策打趣揶揄道:“老白今年大婚,要是你努力點,明年也能抱上的。”

莫白低頭,害羞地笑了笑。

沐鈺兒看著他的笑,心中的那點揣測便開始動搖。

陳策看著院中幾個小孩,不解說道:“北闕怎麼有這麼多小孩?”

沐鈺兒解釋著:“這些小孩都是北闕之前犧牲的兄弟的孩子,或者是老人,大家都沒人照顧,索性大家都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陳策眨了眨眼,看著沐鈺兒,笑了起來:“司直真是心善,能有司直這樣的人在前頭籌謀,北闕的人才能更心甘情願跟著您。”

沐鈺兒笑了笑,轉移話題:“送個屍體怎麼還要兩個千牛衛統領親自來。”

門外,任嬸給人端上茶水後,也順手把幾個賴著不走的小孩帶走。

“我今日休假,因為順路要在西市給阿娘買些魚蝦再回去,就想著順路,便也一道來了。”莫白自己開口解釋道。

沐鈺兒笑說著:“不知莫副統領住在哪裡,來西市也太偏了點。”

“就在歸德坊。”莫白說,“不算遠,往日買東西也大都在西市采購的。”

沐鈺兒搭在茶幾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那倒是挺近的。”沐鈺兒漫不經心說道,“聽說天樞內又出事了?”

陳策歎氣,神色陰鬱:“那個貓女死在天樞裡麵,還被人分屍了,容成女官叫我們立刻把屍體送過。”

沐鈺兒手指隨意垂落在一側,挑眉問道:“不是從昨夜就開始找了嗎?怎麼沒有招到人,反而讓她被殺了。”

莫白眉心緊皺,聲音低沉:“確實昨夜我已經帶人把整個天樞都翻了三遍,後來發現是天樞內的那條天階有問題,內部竟然是半空的,那貓女身量矮小,想來是可以在這裡穿梭,我本打算讓人把那條長階都砸了,但後來發現天階和那些雕塑是完全連在一起的,我唯恐把天階拆了,會毀壞天樞,不敢隨意動手。”

陳策跟著附和道:“白日,莫白和我交接時也說了這樣的事情,我還特意去問了高足酉,高足酉說天階不能拆,因為雕刻還沒弄好,一拆一建,至少要半個月,工期就徹底趕不上了。”

沐鈺兒心中微動。

高足酉這麼說可能真的有一半是這樣的顧慮,但另有一半大概是怕貓女被發現,畢竟現在那個大小,成年男子肯定是進不去。

“我們兩人連著找了這麼久,卻完全沒有找到開啟機關的按鈕。”陳策抿唇,不甘說道,“少卿和司直昨夜可曾觸動過按鈕。”

沐鈺兒沉默,眸光在兩人神色隱晦掃過。

內宮中的內奸如今就鎖定在統領們身上,暗中之人能幾次三番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鬨事,一定對他們的動靜格外熟悉,而十位統領中,金鳳隻安排了莫白和陳策跟著他們處理這個事情。

兩人中一定有一個內奸。

沐鈺兒手指微動,緩緩搭在茶盞上,心思幾近起伏,最後笑了笑,琉璃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兩人,慢條斯理說道:“確實啟動過兩個機關。”

兩人皆是神色一怔。

“司直怎麼沒說?”陳策有些不悅說道。

莫白也跟著皺眉:“啟動了什麼機關?”

沐鈺兒手指在茶盞上輕輕敲了一下,半真半假,好脾氣說道:“因為是無意觸及的,當時並未想到這事機關,加上當時少卿中毒,實在是分身乏術,後來仔細想想覺得應該就是機關。”

“在哪裡觸及的?”

“少卿中毒了?”

陳策和莫白的聲音交互響起。

沐鈺兒頷首,先是對著莫白說道:“少卿之前不小心被貓女的指甲劃到手心,不曾想那貓女渾身帶毒,這才中毒的。”

“少卿現在如何?”莫白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唐家有一名醫,當真厲害。”沐鈺兒眸光微動,狀似慶幸地說道,“妙手回事,少卿已經服藥睡下了。”

莫白沉吟,輕輕吐出一口氣:“這就好,若是少卿出事,當夜是我巡值,隻怕難辭其咎。”

陳策砸巴了一下嘴,冷不丁問道:“貓女全身有毒?”

沐鈺兒笑:“也不知到底是全身都帶毒,還是就自己指甲上帶毒。”

陳策若有所思:“那貓女的身體還請司直仔細看看,我這就回去把昨日和今日輪值的,在天樞當值的人全都集中起來,一個個看過去。”

沐鈺兒歪頭,故意問道:“為何?”

“貓女又不是傻子,要被人殺了,肯定會抵抗啊,而且又被人分屍,要是她真的指甲帶毒,或者血液中有毒,殺人的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陳策反應極快,隨後懊惱說道,“早知道剛才就讓老白來送東西了,我應該先把人都召集起來,一起檢查。”

陳策年級輕輕能走到千牛衛副統領一職,可見其魄力。

“說起來,天樞附近不該是一直有人嗎?”沐鈺兒問,“怎麼這次中午卻沒人,貓女被人分屍擺在天樞內,一定是有人知道這個時間段你們會沒人,所以才趁虛而入。”

陳策聞言歎氣:“都是我的錯,我已經跟大統領請罪了。”

“這事怎麼能怪你呢?”莫白安慰道,“說到底也是工部那邊偷懶。”

沐鈺兒心中微動:“怎麼回事?”

“工部那邊是提供工匠們一日吃食的,但今日不是要找貓女,老白跟我說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怕工匠在這裡人多壞事,就給他們放了一天的假,打算在今日一定把貓女抓到,然後我叫人通知了工部不必送飯來。”陳策喪氣說道,神色萎靡。

“今日輪班本來是早上是他,下午是我,一般來說,天樞附近如今都是這樣分配,兩班倒,中午有將近一個時辰的休息,原本工匠在,而且不遠處就是端門,端門一向重兵把守,看顧一個時辰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以一般這個時間段,都是工部的兩位員外郎,或者幾個大監暫時照看的。”

莫白替人解釋著,臉上也露出懊惱之色:“但今日工匠不上工,兩位工部員外郎竟然也不來,火來我想著不遠處就是端門,應該不會出事,和小策商量此事時,還特意交代,到時候讓士兵們不用集合整隊再出發,直接吃好了就回去。”

“其實中間也就才兩盞茶的時間。”莫白強調著,“怎麼會出事呢?”

陳策擰眉:“殺人分屍怎麼能用這麼短的時間呢,而且貓女的身體都有濃重的酒味,那個人還帶著這麼多酒,怎麼能這麼快呢?”

莫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又問道:“不知昨天司直到底碰了什麼機關?”

沐鈺兒目光在莫白身上微微停留,隨後移開視線,盯著堂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外麵熱烈的日光落在瞳仁上,她就像貓兒一般,瞳仁微微縮起,但很快她便重新看向莫白,笑說道。

“兩個機關,莫統領。”

莫白放在一側的手指微微一動,但很快又安靜地垂落在一側,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天樞建造都是按著圖紙的,怎麼會有這麼多機關?”

陳策也跟著說道:“對,天樞就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建造的,怎麼能多出機關呢,甚至是藏人的地方,圖紙可是毛婆羅親自設計的,工部的人親自掌眼的,賊人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沐鈺兒看著兩人同樣眉心緊鎖的樣子,曲指敲了敲桌麵,等兩人的視線全都看了過來,便伸指彈走一隻誤闖進來的螞蟻。

“這麼大的桌子,螞蟻隻有動了我們才能發現。”沐鈺兒意味深長說道,“可這不意味著,這裡之前沒有螞蟻。”

那隻螞蟻猝不及防被人彈走,深褐色的小小影子在空中垂直下落,最後慌不擇路地跑了。

屋內三人看著那隻螞蟻重新消失在角落裡,各自沉默。

陳策蹙眉,好一會兒才說道:“有內奸?”

沐鈺兒懶散笑了笑,淺色的眸子似日影浮色,神色微淡說道:“不過是某的猜測。”

“這個猜測是有道理的。”莫白嚴肅說道,“不知司直可有懷疑的對象?”

沐鈺兒笑著搖了搖頭,眸光注視著莫白,認真說道:“有一些猜測,卻不好於兩位明說,還請兩位見諒。”

莫白神色僵硬,陳策也有些不悅。

氣氛有些僵硬。

“是這個道理,若是牽扯天樞我們也算是嫌疑人,再者北闕辦案本就沒有向我們交代的道理。”最後還是莫白緩和著氣氛,“隻是若是司直需要幫忙,儘管使喚我們即可。”

沐鈺兒聞言,頓時露出和善的笑來:“兩位都是金鳳大統領麾下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在嫌疑人名單中,隻是此事似乎牽扯到內外聯動,我需稟告過容成女官才能做下一步動作。”

陳策的臉色微微好轉,口氣微軟說道:“司直考慮得周全。”

“那黑貓的屍體也送來了嗎?”沐鈺兒收起點到為止的試探之心,問道。

“一起送來了。”陳策說,“說起來,也不好耽誤太久,司直等會可要去天樞看看。”

沐鈺兒眉眼低垂,好一會兒才說道:“自然要去。”

“那現在一起去嘛?”陳策邀請道。

沐鈺兒看了眼天色:“可以。”

三人起身,一側的任叔立馬迎了上來:“司直可要出門?”

沐鈺兒點頭:“屍體給菲菲送去驗屍,晚上書房開會,讓外麵的人全都回來。”

任叔嚴肅點頭。

“對了,我們可以去拜訪一下少卿嗎?”莫白開口,臉色凝重,“昨夜想來是我的關係,這才導致少卿受傷的。”

沐鈺兒歎氣,委婉說道:“少卿還未醒呢。”

陳策驚訝:“少卿還沒醒?這,要不要請個禦醫來。”

沐鈺兒隻是沉著臉不說話。

“這事還是等唐夫人的決策吧。”一側的任叔恰到好處地開口,聲音凝重。

“唐夫人也來了!”莫白驚詫。

沐鈺兒又是歎氣,任叔聞言也跟著歎氣。

“到底怎麼了!”陳策也急了,忍不住問道,“是毒沒解嗎?我聽說少卿身子不好,不會是……”

“走吧,先去天樞看看。”沐鈺兒背著手,腳步沉重地朝著外麵走去。

任叔也跟著心事重重走了。

莫白和陳策對視一眼,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正在被眾人惦記著的‘病危’唐不言,正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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