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4:00,上方城氣相局。
主播蘇洄之喝下一杯咖啡,蹙著眉,神情裡難掩厭色。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他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金邊眼鏡,接通電話,“終於出現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誰能有你黎老板忙啊?”
姓黎,電話那頭的人正是黎錚。
淩晨街頭,黎錚正在路燈下,一隻手撥開外套插在褲兜裡,一隻手拿著電話。聽電話的那隻耳朵上,銀色的耳骨夾是葉子的形狀。
“有話快說。”他稍顯不耐煩。
“今夜城中有異,人為因素太過明顯。我知道你不願意進氣相局,討厭規則束縛,也不勉強你,但那天三院病人潛逃的時候,你也在,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人還沒抓到?”
蘇洄之語氣微冷,“是啊,還沒有。”
黎錚的目光掃過街上奔馳而過的巡邏車,問:“究竟怎麼回事?”
蘇洄之便將今夜的情況細說一番,“……很多地方都有人為痕跡,線路被剪了,電閘被拉了,什麼情況都有。目前報上來的消息,好幾個人失蹤,恐怕是掉進了縫隙裡。”
黎錚敏銳地捕捉到其中一個熟悉的地名,“浦匣子弄?”
蘇洄之:“你知道?”
黎錚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向蹲在一旁玩手機的闕歌,問:“聯係得上燕月明嗎?”
闕歌疑惑抬頭,“聯係得上啊,我現在就在群裡跟他們聊天呢。小學弟也很乖哦,一個人待在家裡沒有亂跑。”
聞言,黎錚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朝闕歌伸出了手。闕歌老老實實把手機交上去,就見黎錚翻起了聊天記錄。
她後知後覺這個群根本沒有告訴過黎錚,她還跟聞人景在群裡吐槽過他呢,登時急了。想要拿回來吧,又不敢,抓心撓肝的。
黎錚絲毫沒有在意,看完聊天記錄,迅速切換到對話框,發了一段話出去。
女王:@百變小明,明天學長讓你帶的東西彆忘了。
百變小明:好的【花.jpg】
黎錚:“他出事了。”
闕歌:“什麼?!”
黎錚:“我根本沒讓他帶東西,還有,他前後表現不對,模仿得很刻意,不像是同一個人。”
闕歌心想她怎麼沒看出來,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她小學弟怎麼會出事呢?她那麼大一個新鮮出爐的小學弟,怎麼會出事呢?
“那現在跟我們聊天的是誰?”闕歌忽然有點毛骨悚然。
“裝神弄鬼的人。”黎錚眸光冷冽,把手機丟回給闕歌,道:“走,去浦匣子弄。”
另一邊,9號房屋內,燕月明進入了唯一的客房。
客房在一樓。燕月明之所以確定那是客房,是因為整棟房子裡一共就三間臥室。二樓兩間房,一間主臥,還有一間上了鎖,打不開,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樓的房間。裡頭一應洗漱用品俱全,被褥都鋪得齊整,但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使用過的痕跡,看著像是為客人準備的。
不過燕月明頭上還有傷,不能平躺,也怕弄臟床鋪,或者危險來臨時因為睡著不好跑路,便沒有睡到床上去,而是縮在房間裡的單人沙發上休息。
今夜著實驚險,他將近十點才睡,十二點就被強製喚醒,一直折騰到現在,心驚膽戰的,還被人敲悶棍。熬到現在,精神已經不太行了,眼皮直往下墜。
在這個奇詭的世界裡,睡不好是不行的。睡不好,精神就不好,你腦子都成一團漿糊了,哪還能抵禦世界意識的侵蝕?
所以哪怕知道這個地方很危險,燕月明還是得睡,裹著針織毯子,手裡握著單筒望遠鏡,以防禦的姿勢強迫自己睡覺。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整個人像是躺在了船上,隨著水波搖晃。這種感覺很奇妙,有點暈,但又醒不過來,似夢非夢、似醒非醒。
夢裡黑沉沉的,水麵也黑沉沉的。天幕像一張大大的黑色毯子,壓得他有點兒喘不過氣來。恍惚間,他看到了水麵上盛開的花兒。
那麼大、那麼漂亮的花,花團錦簇的,好像繡球啊。
他像是著了魔般伸手去摘,一把抓住了繡球在水下的枝乾。可那枝乾是硬的,一點兒也不柔軟,他便好奇地趴著身子看過去,發現那竟是一截瑩白的人骨。下一秒,那人骨又著火了,躥起的火把整朵花都燒成了灰燼。
燕月明活生生被嚇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6:37。
睡了才兩個半小時,但燕月明也不打算再睡了,他怕繼續回到那個夢裡。緩了一口氣,他起身走向一樓走廊儘頭的衛生間,打算洗個冷水臉讓自己清醒一下。
衛生間不大,但乾濕分離。洗手台上擺著紅色的杯子,紅得鮮豔奪目,讓人看到它的刹那就迅速移開視線,更彆說洗手池上方還有麵鏡子了,根本看也不敢看。
燕月明低著頭想要退回去,可他一隻腳已經邁進去了,進退兩難。頓了兩秒,他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往前走,保持低頭的姿勢,俯身往臉上撲水。
這水撲得毫無技術含量,有些甚至濺到了領口裡,但勝在冰涼刺骨,一下子就讓他精神起來,打了個冷顫,擦臉、轉身、邁步、關門,一氣嗬成。
徹底清醒過來後,燕月明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望遠鏡重新觀察外麵的情形。很好,還是清晨,霧蒙蒙的,跟他睡著之前幾乎沒有兩樣。
這裡的一切仿佛真的是靜止的。
那如果一個人被困在這裡出不去,時間長了,豈不是會瘋?
他很想衝著外麵大喊一聲“有人嗎”,最後還是忍住了,走到樓梯間那兒朝向屋後的窗戶處繼續查探。
從窗戶裡望出去,外麵是類似屋後花園的地方,同樣有一片草坪,草坪延伸出去是一條蜿蜒小河,過了小河是一片小樹林,再遠就看不清了。
遠遠地,燕月明好像看到北邊有座小橋,橫跨在河流之上。
如果說單數這邊的屋後邊,是小河以及小樹林,那麼雙號那邊呢?
屋外那條柏油路又通向哪裡?
學長說,縫隙是貫通的,如果他從這裡離開,是否能找到出口回歸正常世界?不,燕月明搖搖頭,強迫自己把這大膽、冒險的想法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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