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人頭上越來越熱, 江暮在他額頭覆了一塊冰,看他的雙頰燒得通紅,睫羽微顫, 睡得極其不安穩,翻來覆去, 而後側過身, 蜷縮了起來。

這發燒他也無措, 那是身軀在與傷處對抗,隻能等其自己恢複, 燒退了, 人也就好了。

但看對方蜷縮得更厲害,雙臂緊緊抱著腿, 身體不停地發抖,似是極其難受。

他欲俯身去抱一抱, 忽而間,見那人周身一道紅光亮了一下又散,而那發抖之人的身軀陡然不見, 取而代之一隻黃白相間的大老虎,伏在床上,緊閉雙眼,同樣也在瑟瑟發抖。

江暮愣愣地看著它,看這老虎不是透明的,它躺在床上,將被褥壓出褶皺, 柔軟的毛輕輕浮動著。

它是真的!

幻形獸有了實體, 確切說, 是許千闌能與幻形獸隨意轉換了。

江暮的心絮起伏, 試探著緩緩伸手,輕輕碰了一下那毛發。

柔滑若溫玉春雪,他的心狂熱跳動,再一次伸手,落在那柔軟的後背上,慢慢地摸了一下。

一瞬間,他覺得神思都飄了起來,眼前都是晶亮的小星星,一閃一閃地跳著舞。

他實在還想再摸一摸,也想抱一抱,想象著這大老虎在他懷裡打滾,頭蹭著他的脖子,胡須撩過他的臉。

可是,他又不能放任自己過多的去想幻形獸,千闌現在身體不適,他更想看著他的人形,可以隨時觀察他的神色,判斷他好不好。

他按捺住衝動,深深吸了口氣。

那顫抖的大老虎沒維持多久,嘩啦一下就消散,床上又是人的軀體,那身紅衣沒法穿了,江暮給他換了一身白衣,汗水浸濕衣衫,但臉上的紅暈有所消減,燒應該快退了。

他靠在床頭,輕聲一歎,撫了撫那墨發: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原該與你永彆,不想這才沒幾天,就又見麵了。

床上顫抖的身軀漸漸恢複平靜,那人摟住他的胳膊,又陷入夢鄉。

他任其抱著,另一手拉過被褥,將人蓋好,歪著頭小憩。

他算著人間的時辰,在到了時刻,就起身摸摸床上的人,燒已經退了,氣色也有好轉,他轉身熄滅燭火,調亮天色,在桌邊靜坐。

許千闌揉了揉頭,睜開眼睛望著四周之景,有一瞬間的恍惚,愣了會兒,及至望見桌邊的人,才想起什麼,猛然坐了起來。

江暮緩緩回首。

四目相對,一方怯然,麵容蒼白,另一方淡定回望,眼中卻有欣喜一閃而過。

幾日未見,卻若已分離了千年萬載,滄海桑田巨變,昔人已不複舊時,是悲是憤,是怯是哀,或許也還有怦然心跳,歡喜雀躍,原以為再見無期,卻不想,還沒完全體會到思之如狂,就已然重逢了。

可是,此時的許千闌,又如何來說離彆之苦,重逢之喜?

他一開口,聲音發抖,鼻子也酸:“我就是火靈。”

江暮深深看著他,沒有回話。

“你早就知道?”那人又問,聲音裡帶了哭腔。

他眼中一哀,慢慢轉過身:“我知道。”

“你……原本去下界是乾什麼的?”

他說不為蒼生,他說天地法則約束不了他,不為生死令的請願,他說……隻是遊玩,但要跟著自己。

他到底,是為何而來?

半晌沒有回應。

許千闌聲音淒然,一字一句再問:“你去乾什麼?”

“我去殺你。”許久後,江暮道。

床上的人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氣力。

“我需要火靈,我要殺掉你,消除掉你為人的意識,讓你重新變回火靈。”江暮的語氣無喜無悲,淡然如水。

許千闌眼睛直直的,靠在床欄上,慢慢攥緊了手。

“當初我在魔淵之上,原是為尋火靈,可是不想火靈已出逃,疑惑間,遇你師兄一行人迎我去微明宗,我便將計就計應了。”江暮的話語微頓,“直至看到你,我竟發現火靈變成了人。”

床上的人手上青筋暴露,眼中隱隱一團火焰,周身赫然紅光大亮,若入魔狀,而那話語字字若血滴落,帶著壓抑的憤與悲:“你是去殺我的,你早知道我是魔,可你不告訴我,你數次說過讓我去封印幽冥燈組件,又是何意,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你說!”

那紅光在他周身如若血色環繞,他的身軀一時透明,忽而化為一盞燈,燭火跳躍了幾下,轉瞬好像又被強烈的意識拉回,重歸於人形,隻是眼中火團不散,周圍紅光也不散。

那魔氣纏繞著他,他向著麵前人露出如獠牙一般的戾氣,手緊緊揪著床褥,下一刻,仿佛就要衝過來將人撕碎。

江暮凜然回頭,一揮袖,那衝擊過來的氣焰頓然消散,對方後退躺倒在床上,他拍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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