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啟稟師叔祖。”君若時回過神,“城主府已有本地官府接管重建,那日在場的百姓們狀況都還好, 已用燭火巡查過,城內再無燭人。”
“嗯。”
君若時又歎了歎氣, 哀聲道:“許多人不知身邊人早已死去, 突然知曉真相有些難以接受, 本地官府還有這附近的一些宗門修者們都在安撫。”
“哦。”
來人原以為師叔祖會沉重地悼念一番,但看他表情沒太多變化, 繼續道:“二師弟……由百姓們和官府一起厚葬在本城了。”
“嗯。”江暮麵容這才微有變化, “他很可惜。”
君若時抹了一把眼淚,縱然方鬱巒是被他父親走了旁門左道塞進微明宗的, 可他們相處數年,感情深厚, 這事情讓他十分悲痛。
他哭了一會兒,又想起還有事情沒說完:“咱們可要回去了?”
“回,等你師尊醒來。”江暮抬手在嘴邊做噓聲狀, “莫吵他。”
許千闌醒來後,隻覺身體倍加舒適,受了幾乎要命的傷,但這才幾天就已經全好了,他已然能生龍活虎。
他活動活動筋骨,想起什麼,將自己的靈脈拉出來看了看, 那靈脈儘頭的結已經消失了, 再沒有指向任何人。
“方鬱巒死了, 這相連的靈脈自動解開了。”江暮道。
他點點頭, 歎了口氣,去祭祀了方鬱巒,將青燈盞封印在上清門,他們就準備回去了。
但還有些事,雖然相連靈脈已解,方鬱巒也不在了,可是這偷換頂替之舉不能就這樣放過去。
始作俑者方城主已死,但那管理著入門靈根篩選的執教長老與偷偷連他靈脈的藥靈穀還在,他一定得問清楚。
既然問清楚,被頂替的方蕪就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做個證,還有那個知曉方家很多事情的廚子,最好也同行。
兩人沒什麼問題,反正也都無家可歸了,他們還想在微明宗謀個生路。
一行人乘坐飛舟回去。
飛舟勝在不透風,溫暖舒適,裡麵有軟墊,茶桌,可躺可坐,可品茶可閒聊,還可以站在船頭看雲端與星河,價格不菲,很有錢的修者才能買得起,許千闌當然是不差錢的。
但也有弊端,它太慢了,大多數修者更願意禦劍,一踩就能走,路上還不容易堵。
可是這裡有位矜貴的仙人,許千闌怎好意思讓他禦劍呢,風吹著,日曬著,他那嬌貴的身子又要受不了了,那必然是要乘飛舟的。
又是夜晚,飛舟晃晃悠悠,好似浮蕩在星河。
舟內幾人閒敘著,言小白特彆欽佩地看著方蕪:“我想起來姐姐之前與師叔祖聊天,提到過子夜時出門,梨香苑戲子,城外妖獸,原來都是在提醒我們,哦,你還問我師尊和師兄他們厲不厲害,是不是怕他們有危險啊?”
“是,我問你師兄們厲不厲害,是想確定方哥哥會不會有危險,他雖頂替了我,但他本人不知曉,我並不希望他死去,原本覺著他在仙門數年,仙尊也說過他的修為定是比世家強,理應不會有危險,可我也不知方城主那麼厲害,更不知……他能毫不猶豫就掏了方哥哥的心。”
燭人也還有原本思想,還把身邊人當親人的,唯那方城主不會,可這誰又能提前知曉呢?
“怪不得姐姐與我師叔祖有那麼多話要說,師叔祖是不是早就知道?”
許千闌往旁邊看看,心道這還用問嗎?
江暮未回話,他掀開簾子,看窗外點點星光,伸手一劃,那星點就浮浮蕩蕩四散開來,在他手下輕輕拂過,又繞著他的手流轉。
他來了興趣,走出飛舟,伏在船頭,胳膊在這燦爛星河中攪動,看這點點微光被一次次推開又飄回。
輕輕的腳步聲漸近,許千闌慢慢走來,在他身邊坐下。
星河中緩緩前行的飛舟,一位白衣人躺在這船邊,撥動星河,墨發也在那星辰中浮蕩,他一時出神,不敢驚擾。
靜坐許久,見對方終於向他看來,他方開口:“聖君在仙域水天之幕,想必是日日與這些星辰為伴的,見到他們,可是格外親切?”
“水天之幕沒有光。”江暮道。
“啊?”
“那裡從來沒有過光。”
“那您看得見嗎?”許千闌這話出口,就覺得自己問了個廢話,他當然看得見。
江暮無奈地笑:“那裡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它若人間日暮後,暗沉的黃昏,似黑非黑,可以看得見,卻又始終是昏暗的,千萬年來都如此,沒有清晨與白日,也沒有深夜,看不到陽光月光,也看不到星辰。”
“那……那不很適合清修嗎?”
江暮眯眼看看他,好似沒聽明白:“啊?”
“沒有他人打擾,沒有日升月落與四季變換,不需要隨著氣候與季節來調整氣息,是絕佳的清修之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