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雖性子簡單,卻並不愚笨,自然看出了此番葉夫人的用意。麵紗下唇角輕抿,南喬輕抬頭,看著葉夫人認真道:
“葉夫人放心,這個婚事便就此做罷吧。”
“南喬自會回去同父親母親說,南喬與葉少郎君性情不合,無緣結為夫婦。”
葉夫人細細看了看對方的神色,見她神色認真,茶褐色上眼眸裡一如方才那般清澈,不含一絲怨意。
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裡的愧意與憐惜越積越多,她看著眼前骨子裡都透著文雅的女郎,倘若南家沒有遇到這麼一糟事,這般的兒媳,自己想必是會極喜歡的……
隻是事已至此,葉夫人也不願再多想,隻歎息道:
“罷了,若有什麼事,你就修書一封到將軍府上,說不定也能幫上。”
說罷,她緩緩起身,轉身出了涼亭。
等到葉夫人帶著一眾奴仆離去,南喬的幾個貼身丫鬟神色慌亂地小跑到自家小姐身邊。
她們站在涼亭不遠處,自是將那位葉夫人的話語全部聽進了耳裡。南家大禍臨頭,葉夫人想替兒子退婚……
“姑娘,您先喝杯熱茶。”貼身婢子見自家姑娘一副失神了的模樣,心裡焦急,又倒了一杯熱茶,連忙溫聲道。
“我沒事。”南喬回神,對著身邊的婢子溫聲道。
手裡的杯盞已經徹底冷透,刺骨的寒意從盞壁紮入手心,南喬微微垂眸,鬆開杯盞,手心已經一片冰寒。
“姑娘……”婢女擔憂地喚道,心裡有些心酸,她們家從小被千嬌萬寵大的姑娘,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我真沒事,明荷你彆擔心。”女郎露在外麵的雙眸微彎,裝做若無其事道。
好似為了讓婢女寬心,女郎輕輕掖下了臉上的麵紗,玉質般瑩白的手執起新倒的茶盞,飲了一口。
麵紗掀開,女郎麵容徹底暴露在外,即使是自小伺候著女郎的婢子也忍不住看癡了眼。
冬日的暖陽斜照在凝脂般的麵龐上,長長的睫毛被打出一麵陰影。
墨發紅唇,明眸善睞
瓊姿花貌,瑰姿豔逸。
她們家女郎啊,可真是,仙姿佚貌,出塵絕世之姿。
一眾奴仆幾乎看癡了眼,就連在得知南府危在旦夕時的忐忑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姑娘,不如我們去看看梅花如何?這龍華寺的梅花開得極豔,遠近聞名呢。”明荷掐了掐指尖,回神對著女郎道。
其實在聽了葉夫人說的事後,南喬便已經徹底沒有了賞梅的心思,心裡迫切地想回家,將爹爹娘親隱瞞著自己的事了解清楚。
隻是…南喬有些低落地垂眸,母親如此急切地想將自己嫁出去,也是為了保全她的性命吧,自己即使知道了,又能做什麼挽救呢?
女郎眸子輕移,梅樹枝乾盤虯臥龍,開得絢爛至極的火紅花瓣團團錦簇,即使沾染了風雪也依舊傲立枝頭。
她緩緩起身,走出了涼亭,走到了一棵梅花樹下。
層層疊疊的花瓣布滿枝頭,女郎伸出玉手,將一枝被花苞壓地下墜的枝條輕撥弄到身前,眼睫微垂,輕嗅著梅花上清冷悠遠的香味。
女郎在賞著花,而旁人,亦在賞著“花”。
墨發,紅唇。
雪膚,紅梅。
在金色暖陽的照耀下,黑與白的相互交織,白與紅的相互交映,純潔與靡豔相互交纏,組成了世界上最瑰麗的一組圖景。
沒有在意身旁的仆從在想什麼,女郎目光落在眼前的紅梅上,可眼裡浮現的卻儘是家中親眷的言笑音容。
慈愛的祖母,寵溺的爹爹娘親,溫文爾雅的哥哥,婉約秀麗的嫂嫂,還有她那出生還未滿一歲的侄女……
可在聽了葉夫人的話後,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畫麵似乎也覆上了一層血色……
撥弄著花枝的手徒然收緊,南喬似大夢初醒般驚醒,盈盈水眸中盛滿了驚慌無措,她開始有些慌不擇路地往回走跑
不行,怎麼可以…她得問清楚爹爹娘親……
“姑娘!!”看到自家姑娘徒然往回跑的明薈也立即追了上去……
片刻後,諾大的梅花園已經空無一人,滿園的梅花依舊開得絢爛,清淡悠遠的花香肆意飄散在風雪中。
而在女郎無知無覺的背後假山處,正站立著兩個身影。
雙全死死地低垂著頭,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現下是在寒冬,他額頭卻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南家女郎?”低沉的輕笑響起,其中帶著的幾分炙熱,更是讓雙全本就低垂著的頭忍不住更低了幾分。
急著歸家的女郎對於身後梅園出現的人一無所知,也更不知曉,自己遺落在石桌上的那條帶著溫熱的麵紗,已經被人徹底收入了懷裡。
她乘著馬車回到南府,顧不上舟車勞頓的疲倦,扶著侍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