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我出場了?”我怎麼覺得他現在一點戰敗者應有的失落之情都沒有?
“不。”飄忽的聲音響徹搖搖欲墜的小屋, “我隻是有點可惜,沒辦法繼續在這裡陪著你了……”
“嗬嗬。”我就知道他嘴裡說不出什麼正常的話,說得好像我很需要他的陪伴一樣, “相信我,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是我說錯了,應該是我想陪著你才對。”他從善如流地改口道。
可神樹狠辣的動作卻全然不似他與我說話這般溫和。地麵劇烈地震顫起來,裂開數道寬達數公裡的裂隙,直直延伸出數百公裡。其下隱約可見暗紫色的流光湧動, 那是神樹深埋在地底的繁複根係在作祟。
它們在地底急速穿行, 果決地舍棄了被血月侵蝕的部分根莖,轉而將其死死纏住, 連帶體型大了一圈的屍骸聚合體也被迫陷在這交錯縱橫肆虐開來的裂隙中。承載著渾濁殺意的血色長劍上爬滿了根係, 那些泛著淡紫色流光的細根絲毫不懼這混沌的殺戮之力, 反而在蠶食著這股力量, 直至血色長劍上布滿斑駁的黑斑——那是力量被徹底侵蝕後遺留下來的死亡氣息。
數十上百條根莖被屍骸聚合體揮舞著長棍掃開, 更多的根莖卻前仆後繼地湧了上來,死死束縛住屍骸聚合體的臂膀,合著他身下不斷塌陷的地麵, 將其拖入了地底。最終, 猶如一張深淵巨口般張開的裂隙徹底吞噬了它, 無數根係蠕動著將裂隙填滿。
但, 這裡是血月的主場。它的造物有那麼好對付嗎?濃稠到幾近於固體的血色液體再一次滴落下來, 滲入了屍骸聚合體被埋葬的地方。低沉的咆哮透過重重疊疊的根莖傳了上來, 平靜下來的地麵倏然生出異動。地皮起伏, 宛如波濤洶湧的海麵, 間或還有無數碎骨與鮮血從根係間溢出。
頭頂的血月好似也發現了花苞中央有著瑰麗花紋的眼球的威脅,血色的雨又一次落了下來, 幾乎具現化的殺戮之力化作千萬根牛毛般細密的細絲朝著眼球刺去。眼眸閉合,花苞在這森寒刺骨的殺意之下被迫合攏。
“你是故意的。”我吐槽道,“明明有餘力把這堆屍骸處理掉,卻總是吊著血月,讓它一次又一次為其強化力量。”
“我毀不掉血月,也就隻能一點點引著它消耗力量了。”他沒有否認。
“它的氣息沒有絲毫衰落,可屍骸先前兩次被強化卻又不是錯覺。”我輕點著腕間看似光潔,實則依舊連著鎖鏈的位置,猜測道,“它也像我一樣,被聯結了某種傳輸力量的渠道嗎?”
“不錯。”縹緲的聲音帶了些許懊惱,“我方才感知過了,隻有血月背麵那一片區域我無法探查,能停滯時光的術根本穿不透渾濁的殺戮之力凝成的壁膜,它的背後一定有某些東西存在。如果那片區域是它汲取力量的紐帶,那也難怪它會分出一部分力量來守護。”
“它的力量從哪來的?”我挑眉道,“地麵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天上那些虛假的星辰也沒有實際的力量。”
“這就要問問我們無所不能的‘白鬼’大人了。”縹緲的聲音滿含興味,“此方天地外麵還有無數小型空間,都是你為自己設下的試煉場。你在進來之前放任它們汲取自己的力量,使得部分小型空間互相融合,此方天地便是成果。這剩下另外一部分……嗬嗬……”
他笑道:“之前這方天地可沒有這麼大,天上虛假的星辰也沒有這麼多。大抵是察覺到了神樹的威脅吧,天上的血月應該在不斷抽取那些空間的力量。”
聽上去這位“白鬼”好像就是我。自己挖坑自己填……我當初究竟是怎麼想的?我不由得對以前的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懷疑,究竟是怎樣的頭腦才能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來?
“以前的我……很蠢嗎?”我有些猶疑,但卻還是艱難地問出了這句話。
“怎麼會?”他怔愣了一下,旋即笑開了,“天底下再沒有比你更聰明的人了,你能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
“然後這麼一個厲害人物卻淪落到自己跟自己打擂台的地步?試煉場是我設的,這輪血月說不定都是我合並空間催生出來的,但現在我卻要對它出手?”我蹙眉嫌棄道,“我是怎麼想出來這種左右打右手的操作的?”
如此自我矛盾的話卻沒引來他的嘲笑,他反而沉思了一會兒,鄭重道:“你對自己向來是最狠的。道心偏了,就丟棄它;心懷不切實際的期翼,就掐滅它……一路行來,那些艱險、困苦從未讓你停下追尋力量的腳步,就連——”
他自嘲道:“就連我,和我捧到你麵前的一切都不能停駐你的腳步。這樣的你,真正踏上領悟規則之路的你,對先前的自己留下來的一條走偏了的道路出手,不是很正常嗎?你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也從來都知道自己會付出什麼代價,並欣然前往。”
他說了那麼多,但我卻隻聽進去了一句話,並下意識反問道:“就連你也不能停駐我的腳步?”
“是啊。”他應和道,言語間夾雜著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