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是二更天。
青牛寨剛打下霜州城, 城中人有異心,打算趁著深夜偷襲也正常。
崔小宛放輕腳步,靈巧如貓, 在黑暗中悄悄移動,從裡屋挪到外間, 期間順手摸了個花瓶拎在手上, 站在屏風後掩了身形。
“吱呀”。
窗板被人輕輕推開。
月光柔柔灑下方寸白霜, 緊跟著是一道白影翻身進來。
崔小宛看清來人,將花瓶放回原處,有些沒好氣,“你來找我就不能走正門, 怎麼又翻窗?”
要不是她先前有經驗, 這會兒小郡王腦袋瓜怕是已經被她開了瓢。
“我以為你已熟睡,打算過來看一眼便走。”
聶容昭抿了抿唇, “不想將你吵醒, 就偷偷翻了窗。”哪知道還是被抓了個正著。
白日攻城,青牛寨死了一些兵士, 又從流民裡多招了幾個, 他幫著更新名冊, 忙到此時, 忽然惦念起崔小宛來。
戰役結束, 各都有事要做, 便沒碰麵,也不知道她受沒受傷。
他遠遠瞧著崔小宛衣裳上是帶血的,隻不知是守軍的血, 還是她自己的血。
崔小宛燃起油燈, “我要是能讓你悄摸進了屋還無知無覺, 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油燈點了一盞,燈火微暗,隻暈出一小塊光,將兩人籠在其中。
青牛山人多,崔小宛又是跟溫如月她們一個屋,聶容昭也有幾個月沒像現在這樣與她獨處了。
起哄調侃的話倒是常見,也不見那幫人給他們騰點時間和地方。
聶容昭細細看著崔小宛,目光挪到她的手背,忽然將她的手抓過來,“怎地不上藥?”
崔小宛將手抽回來看了看,上邊有一道劃痕,是白日讓那幫守軍的長矛劃傷的,破了皮見了血,但對她來說就是小傷。
正好藥瓶也沒帶,她也就不管了。
“就這點傷,再不治就好了。”
聶容昭從懷裡掏出個褐色瓷瓶,拉過她的手倒了藥粉,輕輕敷在傷口上邊。
“這個瓶子有點眼熟。”
是軍中常見的三黃散。
聶容昭看她一眼,“你給我的。”
崔小宛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某次小郡王夜闖將軍府,被她誤傷,她才給了這瓶藥。
“你一直帶在身上?”
聶容昭長睫微垂,在白皙麵上投下一片朦朧光影。
他沒有答話,隻專注地看著崔小宛手上的傷,拿指腹抹開藥粉。
崔小宛眸中漾起笑意,“難道你是睹物思人?”
“嗯。”聶容昭仍是垂了眸。
崔小宛湊過去盯著他的眼眸,半晌笑出聲,“那時你親完我就跑,大膽得很,這會兒是不好意思了?”
聶容昭壓了壓唇角,將藥瓶子往旁邊桌上一放,攬過她腰身,“現在也是膽大包天。”
崔小宛一手搭在他肩上,“你不怕我揍你了?我對登徒子下手還挺重的。”
“你先撩撥的,我倒成登徒子了……”
聶容昭眉梢微垂,默了片刻,“你真的會揍我嗎?”
崔小宛攥過他一縷墨色發絲在指間繞了幾圈,一本正經答道:“不好說,不過你現在好歹是壓寨郎君,我應該不會家暴……”
剩下的話沒說完,被卷入唇舌。
氣息繚繞在鼻間,炙熱纏綿,崔小宛另一隻手也搭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
廝磨,喘息。
意亂情迷。
聶容昭將她箍在懷裡,手掌覆上腰際,心跳如擂鼓,情亂間找回一絲清明。
“我們何時成親?”
先前她說再等兩年,莫說兩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他也還是一樣的心思。
崔小宛微喘,眸中帶了笑意,“你不已經是壓寨郎君了嗎?”
他喉結緩緩滾動,“那我們現在……”
現在不管那麼多。
崔小宛湊上前,在他唇角落下一個清淺的吻,彎了杏眸看他。
“嘣”。
理智斷弦。
聶容昭重新貼上去,與之交纏。
衣裳輕褪,散了一地,從外間到裡屋,氣溫驟然升高,一室旖旎。
半盞茶後,兩人麵麵相覷。
崔小宛委婉道:“你先前在昭文館,生徒之間就沒互相傳點教科書什麼的?”
聶容昭漲紅了臉,“什麼教科書?”
“就是春宮圖。”
“昭文館怎麼會有這等……香豔繪本?”
又是一陣沉默。
崔小宛從地上撿了衣裳一件件套回去,又將聶容昭的衣物塞回給他。
“三更天了,先睡覺吧,這些天大家都忙壞了。”
油燈再度被熄滅,室內一片漆黑。床榻上隆起的被子一起一伏,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聶容昭雙手抱臂躺在一旁的竹塌,睜著眼,忍了許久,悄悄到外邊衝了涼水。
春寒料峭,一陣沁涼兜頭淋下,熱意散去,他這才回到竹塌躺下,淺淺入眠。
一夜無事。
第二天,藍無風到霜州城的宅子找崔小宛,還未進到主屋,就瞧見聶容昭坐在大堂,麵色肅然,自顧自品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