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淩盼陽垂著腦袋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滿目陰沉。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這種地方。
夜晚的監獄很安靜,犯人們穿著囚服被關在鐵欄杆後,沒有人說話, 除了走廊上時不時響起的腳步聲, 這座監獄裡便隻剩下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明明在此之前,淩盼陽還是受萬人追捧喜愛的淩家小少爺。
可現在, 一切都變了。
想起淩書今天所說的那些話, 淩盼陽的胸膛便忍不住開始上下起伏,他的呼吸因為憤怒和不甘而漸漸變得急促,原本墨色的眼珠也染上了一抹凶狠的腥紅。
……淩墨!
全都是淩墨的錯!
淩盼陽麵目扭曲, 一想到淩墨那張臉, 他的指尖便死死地掐進掌心,怨毒和憎恨在他心中熊熊燃燒。
淩盼陽甚至連淩家也恨上了。
他在淩家生活了那麼久,可無論是淩書還是淩天海,都沒有將他真正當成親人看待過!在這些人眼裡, 他永遠是路邊那個不起眼的小乞丐, 想什麼時候拋棄就可以什麼時候拋棄,比如現在——
淩盼陽自認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去討好淩書和淩天海, 可就算他做的再多, 也隻是白費力氣, 畢竟他陪淩書和淩天海這麼多年,卻始終連一個三年前就死去的人都比不過!
妒火中燒, 淩盼陽咬牙, 眼裡幾乎快淬出毒來。
這時, 淩盼陽上鋪睡著的人在睡夢中發出一聲囈語, 許是睡得不太舒服, 那人肥胖的身子翻動了一下, 於是整張床頓時「咯吱咯吱」響了起來。
聽到動靜,淩盼陽一驚,剛才還蠻心怨毒的他頓時如驚弓之鳥一般,身子瑟縮了一下,直到發現上鋪的人除了翻身之外沒有其他動作後,淩盼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些與淩盼陽關在一起的人大多都是些人渣中的戰鬥機。
還未被抓住前,這些人在外麵便是臭名昭著的通緝犯,如今進了監獄,在獄警的看管下,這些人的確有所收斂,但有句老話說的好——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這些人也隻在獄警麵前聽話,可等獄警離開後,這些人卻又是另外一副模樣。
淩盼陽這十幾年來養尊處優,養得一身細皮嫩肉,與這些人關在一起,淩盼陽便宛如進了狼群的羊,雖然這隻羊心思狠毒,但總歸沒什麼戰鬥力,在用拳頭說話的原始規則下,淩盼陽便成了人渣們最佳的欺淩對象。
幾天下來,淩盼陽早已是苦不堪言,忍無可忍。
一開始,淩盼陽也曾指望淩家的人會救他出去。
可現在,有了淩書下午那一番話,淩盼陽最後一絲妄念也被斬斷。
淩盼陽不得不尋找新的出路,他可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呆一輩子!
焦躁地啃咬著指甲,淩盼陽將原本修剪得當的指甲啃得坑坑窪窪。
此時的他早已沒了當初偽裝出來的活潑模樣,若是熟悉淩盼陽的人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恐怕會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眼前這個人,和「小太陽」可扯不上半點關係,比起小太陽,淩盼陽現在更像是臭水溝裡陰暗的蛆蟲。
因為自己見不得光,所以嫉妒那些能見到光的人,恨不得把那些人拖入自己所處的環境中,明明這麼做既損人又不利己。
可惜淩盼陽永遠也意識不到,他雖生了一雙眼睛,可那雙眼睛卻始終隻能狹窄地看到彆人的好,還有……他自己心裡的嫉妒。
除此之外,他的眼睛裡再也容不下其他。
所謂蛆蟲,便是這般可恨可憐又可悲。
淩盼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數日以來積攢的焦慮讓他根本無法安然入睡。
對著陳舊的木板,淩盼陽心想,如果他能從這鬼地方出去,那他一定……一定要!
如今隻有幻想能夠讓淩盼陽痛快片刻。
就在淩盼陽幻想著能夠報複淩家乃至淩墨時,原本緊閉的牢房門突然發出一聲輕響。
淩盼陽注意到動靜,立刻警惕地抬眼看去。
然而視線觸及門口,淩盼陽卻又是一愣,因為門外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而那扇發出輕響的門也依舊閉著,似乎根本沒有人將其打開過。
難道是錯覺?
淩盼陽狐疑地想,他正打算收回視線,可下一秒,他身體一僵,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不知從何時起,忽然出現在了他床邊。
淩盼陽差點驚叫出聲。
好在關鍵時刻,他忍住了。
見淩盼陽這副模樣,黑色鬥篷下發出一聲輕笑。
像是諷刺,又像是在看笑話。
熟悉的聲音讓淩盼陽愣了愣,半晌,隻是弄明白了眼前這人的身份,淩盼陽敢怒不敢言,隻囁嚅著嘴唇,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舅舅?”
雖是分外親密的稱呼,但淩盼陽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相反,他眼中隱隱約約流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