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第二百八十九章 精簡(1 / 1)

第一天一早,愛立就陪著鐸勻到郵局裡,買了四十一張郵票,倆人考慮到,可能對方處境窘迫,連一張郵票都很難湊到,索性就往每封信裡,都塞了一張郵票。

還有一張單獨的郵票,貼在了寄給謝鏡清的信上。

等把信寄出去,樊鐸勻又給姐姐的婆婆彙了一百塊錢過去,這是姐姐在信裡提前和他說好的,讓他如果寄錢的話,就寄給她婆婆,讓她婆婆轉交給謝鏡清。

免得錢最後到不了當事人手上。

從郵局裡出來,愛立望著頭頂的陽光,忽然就想起來在青市的時候,和謝鏡清見麵的那一次,輕聲和鐸勻道:“當時他佯裝成京市工業局的同誌,來見我的時候,看著還挺年輕,我當時還猜測,他這個樣子,再為國家工作一十年,都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斷了腿,能不能活著離開京市,都是個問題。

生的時候,還可以談論恨不恨的問題,現在這個人可能即將喪命,愛立心裡隻剩下唏噓了。

她沒有提名,沒有提姓的,可是樊鐸勻一聽就明白,她說的是誰,和她道:“他本來身體確實很好,他們那時候的醫學生,都很講究強健自己的體魄,不然值夜班或碰到大手術的時候,熬不下來。”

緩了一會,又補充道:“三叔底子在那裡,稍微喘息一會兒,就能恢複過來。”

沈愛立忽然出聲問道:“真的可以嗎?一個斷過腿的人,真得還能恢複到原來嗎?”

一個壞了的心,還能恢複到原來嗎?

她的眼睛裡有一絲茫然,其實從乍然聽到謝鏡清斷腿的消息,這件事就一直在她的腦海裡盤踞著,她不知道自己是為謝鏡清的遭遇,還是為這件駭人聽聞的事件本身,而覺得驚詫和灰心。

一個在公共衛生領域,有過傑出貢獻的研究者,因為思想上的分歧,而被一群人活生生地打斷了腿?

他所經曆的刑罰,讓沈愛立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她的茫然既是對事件本身,也是對這個時代。政治的狂熱,難道就能泯滅一個人的善心和良心嗎?這個疑問,早在劉葆樑和她師傅被押在批判台上的時候,就在她的腦子裡閃現過,但是很快,一波又一波的高壓和狂飆,將她的疑問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人在艱難的時代裡人如何自保和生存?

樊鐸勻溫聲道:“會的,他是謝家的兒子,他的哥哥是謝振,他的意誌力理應像軍人一樣堅毅。”這話,樊鐸勻不知道是說給愛立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謝家對他和姐姐一直多有關照,遠的不說,就是前次他在海南出事,謝三叔不僅親自去醫院過問他的病情,還在他回漢城以後,給他寄了許多藥材。

謝三叔落難,於情於理,他都該伸手幫忙。但是除了錢,他想不出來,自己還能做什麼?

直到愛立說出了“寫信”兩個字。

這時候,重要的不是信的內容,而是寄信這件事本身。

一周以後,這封信到了何姐手裡,何姐給謝鏡清送飯的時候,帶了過來。一進病房門就笑吟吟地道:“鏡清,今天有封你的信,你肯定猜不到是誰寄來的?”

這段時間,在醫院裡睡得安穩了點,謝鏡清的精神也恢複了不少,笑著問道:“是芷蘭嗎?還是森哥?”

這是唯一知道把他的信,寄到何姐這裡的人。

卻見何姐搖頭道:“都不是,是樊鐸勻。”

謝鏡清眼睛亮了一下,從何姐手裡接過信,隻見上麵寫著:“從姐姐處得知三叔的近況,內心十分憂急,望三叔打起精神,積極配合學習和糾正,有為難之處,儘可來信。”

落款人是“樊鐸勻”。

謝鏡清抹了一把眼淚,和何姐道:“鐸勻仍喊我三叔,何姐,他還喊我‘三叔’呢!”

何姐也被他觸動了情緒,眼含淚意地笑道:“鏡清,你看,還是有好人的,你可得好好振作,早點好起來!這又是子侄,又是女婿呢!”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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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封信寄了出去,愛立就開始在數著日子,最遠的在東北,可能要一周時間才能到。

國慶以後,她估摸著該有回信了,一早就去保衛部那邊問有沒有她的信,現在收發這塊是小何在管的,看到她過來,就給查了下,果真撿拾出了一封信來。

愛立接過來一看,是從東北寄來的,寄件人是俞美霞,是她大學時期的俄語老師。因為曆史問題,子女與其斷絕了關係,69年“第一號令”下來,城市開始驅逐五類分子,在無人接收的情況下,俞老師被學校遣返回原籍老家,但是她父輩那時候就已經遷出了東北,現在老家最親的親人不過是快出五服的侄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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