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對於陸白霜來說,不諦於一陣驚濤駭浪,這時候才知道怕來,“叔,我剛才真是手沒拿穩,我怎麼會好端端地害人呢?你們這許多人看著,我哪有那個膽子?……”
要是換平時,陸白霜確實沒這個膽子,但是這次是在她叔的廠裡,她原本以為,她做的再過分些,到底是她叔的親侄女,還能為這麼一兩個外人把她怎麼地?
她叔怎麼都會給她兜底,沈愛立隻能自己認虧,最多她家賠點錢給沈愛立。
一瞬間就大了膽子,端著熱菜就徑直走了過來,卻沒有料到,叔叔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一盆滾燙的菜,潑到她身上去,讓陸白霜瞬間認清了形勢。
顧不得身上灼燒的疼痛,立即就掉轉了話頭來。
陸有橋冷冷地看著她,沒有再搭理,她若是好吃懶做一些、脾氣大些,他都覺得無傷大雅,到底是陸家這一輩唯一的小輩,可是如今竟然動了這種惡毒的心思,顯見心性是歪了。
況且,小沈同誌和她並不能說有什麼過節,隻不過是幾句言語上的磕絆,她竟然就動了這種毀人臉的心思來!
陸有橋這回出其地憤怒,“人家小沈同誌是來給我幫忙的,你把人家當什麼?封建社會給你端茶倒水的丫鬟嗎?今天這盆湯幸好澆的是你身上,要是換作小沈同誌身上,人家報警把你抓走,我都不會過問一句。”
陸有橋把話說完,轉身就走了,出門找程潛和沈愛立,就見程潛正在好言好語地和沈愛立道歉,“沈同誌,這事咱們陸廠長肯定給你一個交代,你好心好意地來給我們解決問題,我們心裡是很感激的,你可不能就這麼走了,不然不說我,就是我們廠長心裡都過不了這一關……”
陸有橋立即接起話頭道:“小沈同誌,今天的事,不是一句對不住就能抹平的,我自己也非常震驚陸白霜的行為,我定然將陸白霜辭退,並讓她正式地向你道歉。”
“陸廠長,慣子如殺子,我想這個道理你沒有不懂的。”
陸有橋點點頭,“是!是!”陸白霜隻想著自己給她兜底,壓根沒想到這一碗熱油要是真潑下去,事情根本就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內。
即使現在,小沈同誌要是真想追究,他也沒臉維護陸白霜。不然就和陸白霜一樣,仗勢欺人了!
這時,那邊尚一身湯水,有些狼狽的陸白霜由楊蕎蕎帶了過來,讓她給沈愛立道歉,陸白霜望著沈愛立,嘴巴張了又張,心裡雖然仍覺得這不過就是一個女騙子,哄得叔好吃好喝地供著,回去還坐專車,她是那坐專車的命嗎?
但在叔叔森寒的目光下,陸白霜到底不敢嘴犟,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歉:“對不起沈同誌,是我對你有誤解,是我嫉妒你,我叔從來把我當個皮球,恨不得到處踢,讓我彆出現在他跟前,對你卻禮遇上賓一樣,我心裡不服氣。”
說到這裡,索性敞開了說道:“在漢城的時候,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那種能乾、自信的女同誌,我就是嫉妒,今天這事,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想著讓你出個醜,我膽子沒那麼大的,我不敢把一盆都潑過去,我就是想讓你出個醜。”
一盆熱湯,她說不敢全潑,她手上又沒有刻度線,那多少算是讓她出醜的程度,多少又是毀容的程度?
她話說完,沈愛立並不看她,反而看向了程潛和陸有橋,“兩位同誌也聽到了,她自己說了她想蓄意傷人,這並不是什麼過家家,那一盆熱菜要是潑到我臉上來,我想各位都清楚結果是什麼,我希望我去派出所報警的時候,兩位能給我做個人證。”
竟然隻是因為這麼小小的問題,陸白霜就敢肆無忌憚地朝她下手,沈愛立都覺得匪夷所思,像是在聽天方夜譚一樣,怎麼?陸白霜以為自己奈何不了她嗎?
陸白霜沒想到沈愛立會這麼大動乾戈,忙看向了她叔,卻見陸有橋眼眸沉沉地應了一個“好”字。
一顆心頓時如墜冰窖。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叔!”
縣城派出所很快就派了人過來,陸有橋和程潛都跟過來作證,得了廠長的首肯,程潛自然是如實敘述。
公安了解清楚情況後,因為傷害未遂,問當事人是否願意調解,陸白霜的奶奶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
老太太有六七十歲,一上來就想抽陸白霜的耳光,不料被公安攔住了,“老太太,這裡是派出所,可不準隨便動手。”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孫女,才看向沈愛立,語氣沉重地道:“沈同誌,這事是我們白霜不對,是她黑了心,無端端地就想欺負人,但是我老婆子還是想厚著臉皮,來請求你的原諒,白霜被拘留或坐牢都事小,關鍵是我家有橋,十三四歲就出去闖蕩,混一口飯吃,這麼多年下來,極為不容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家出一個黑分子或壞分子,影響了有橋的前程啊!”
老太太又道:“沈同誌,沒有管教好白霜,是我的責任,是我一直嬌慣著她,她叔每次要教訓她,都是我攔著,這事說到底,也有我的責任,我今年七十四歲了,是看不到白霜混得像個人樣了,可是我的兒子,不能因為我的愚昧、短視而毀了前程。所以當我老太婆求你,這事請你大事化小,可不可以?”
說到這裡,老太太淚眼婆娑,眼淚縱橫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看得沈愛立都有些動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爸媽離婚後,每次她暑假回奶奶家,奶奶都在小鎮上儘挑新鮮的東西買給她吃,換著花樣做飯,那是她心底,最溫暖的的一段記憶。
陸有橋有些不讚同地和母親道:“媽,這事是我們對不住人家。你提這些,是讓小沈同誌難做。”
這麼會兒,陸白霜已然嚇得哭了起來,拉著奶奶的手道:“奶奶,你救我,我以後一定聽話。”
老太太沒有理她,而是乞求地看向沈愛立,“陸白霜就是仗著她叔,才有恃無恐,我可以答應沈同誌,以後決不讓白霜進我家門,也不會讓她再去廠裡上班,她該混成什麼樣就混成什麼樣,要是違背了這條承諾,你再來告她好不好?我給你立個字據。”
沈愛立到底沒有為難老人家,願意和解,老太太卻執意給她立了一個字據。也是今天,她才意識到她把孫女慣壞了,害人的事都敢做得這麼光明正大。
陸老太太想要賠償沈愛立一筆錢,沈愛立堅決沒收,鬨到派出所是她想給陸白霜一個懲罰,這錢她卻是知道是陸有橋出的,對她來說,沒有多大意義。況且陸有橋在關鍵時刻出手救了她。
陸老太太心裡越發過意不去。
陸有橋向沈愛立表達了感謝,“沈同誌,你是我見過最寬容、大度的年輕人,我為自己的疏忽、縱容感到羞愧,誠摯地希望,以後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陸有橋覺得有些遺憾,他本來還想聘請沈同誌做他們噴水室改造的工程顧問的,眼下計劃都被陸白霜打亂了。
沈愛立也沒有再和陸有橋客套,隻是淡淡地道了一聲:“陸廠長客氣了。”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便陸有橋有意給她遞橄欖枝,沈愛立也不敢接。
她隻想早些回漢城去。
陸有橋讓程潛送沈愛立回漢城,一路上程潛和她道:“沈同誌你也彆氣,陸廠長這回肯定會整治陸白霜的,回頭要是有了消息,我給你寄信?”
沈愛立笑笑,無可無不可地道:“好啊!”
這邊從派出所出來,老太太就帶著陸白霜回到了大兒子家,陸有河是食品廠的工人,妻子卻是臨時工,隻分到一套二十多平的房子,陸白霜一跟著進來,看了一眼鍋碗瓢盆亂糟糟地堆在靠近門口的小桌子上,不由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裡都有黴味一樣。
老太太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裡連自家父母都嫌棄,更是硬了心腸,告訴大兒子道:“這孩子給我慣壞了,要是不想讓她吃一口牢飯,彆給她過什麼好日子,不然下次再出事,我老婆子可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去救她。”
一句話把陸有河嚇得渾身一激靈,“媽,白霜做了什麼,讓您說這種話?”
他弟雖然是廠長,卻行事做派極為端正,願意拿自己的工資貼補他們,卻不願意徇私,讓他們夫妻倆進紡織廠上班。可是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