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沈愛立畫完圖,問一直在一邊幫忙的車間門技術員道:“你們廠效益是不是挺好,我看規模還挺大的。”
技術員小曲憨憨地笑道:“還行,我們廠的福利也是宜縣最好的,我們廠長人可厚道了,我們廠裡誰家孩子沒錢上學,老人沒錢看病,都可以向廠裡支錢,不要利息,每個月從工資裡扣一成就行。”
沈愛立有點意外,她對陸白霜的印象不好,連帶著對陸有橋的觀感也一般,這次也是陳主任放話,她才免不了走一趟。
現在聽小曲這樣說,倒覺得自己有些先入為主了,和小曲笑道:“我見過你們廠的陸白霜同誌,是廠長的侄女吧?”
聽到陸白霜,小曲就搖頭道:“沈同誌你見過,應該能看得出來,小陸同誌脾氣不好,老愛得罪人,在廠裡人緣可不好,大家被她惹急了,就告到廠長那裡,廠長每次訓她訓得可很了。唉,就是廠長的媽媽一直護著小陸同誌,不然陸白霜肯定早被辭退了。”
沈愛立道:“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她就說,誰家員工出門在外這樣傲慢的,敢情是當自己家廠子了,不怕被辭退的。
就聽小曲又道:“最近小陸同誌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把廠長氣得夠嗆,把她從供銷科調去管原材料了,我們私下都說,小陸同誌被辭退是遲早的事。”
沈愛立笑笑,她倒不覺得,有老太太在,陸白霜就一直有靠山。沒再討論這個話題,轉而繼續和小曲說起他們廠的溫濕度管理來。
這邊,陸有橋聽到程潛說沈愛立有了解決思路,心裡大喜,忍不住和程潛道:“真是看不出來,小沈同誌這麼年輕,還真有幾把刷子。”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這邊靠近漢城,夏間門氣溫也是直逼漢城的高溫,本就暑熱難耐,車間門機器一高速運轉,溫度更是要把人烤熟一樣,今年就發生了好幾起中暑事件。
一頭是生產任務緊急,一頭是工人家屬鬨事,他忙得兩頭轉,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等廠裡情況稍微好轉些,他就下定決心,今年一定得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沒想到這次真找對人了。
忙跟著程潛去車間門,就看到自家侄女站在門口,見到他縮頭縮腦的,微微皺了皺眉,沒有理她,徑直朝車間門裡頭的沈愛立走去。
等近前來,和沈愛立握手道:“沈同誌,程潛已經將事情和我說了,真心感謝沈同誌的幫忙。””
沈愛立如實道:“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門,等這邊做出來新樣式的風扇,還麻煩給我拍份電報,我再過來看看。”想了想又道:“陸廠長是不是擔心車間門夏天的溫度問題,我剛觀察了一會,現在是秋天,車間門裡還是有些悶熱,如果有條件的話,最好能改造下噴水室。”沈愛立覺得,這廠的溫度問題,怕是光靠風扇,是難以解決的。
陸有橋立時愣住,有些急切地問道:“沈同誌有法子?不瞞你說,我正為這事頭疼不已。”
沈愛立沒有給自己攬活,而是謹慎、客觀地道:“陸廠長可以去參觀下我們廠的噴水室,貴廠正在建設中,以後規模應當更大一些,我個人認為,噴水室越早改造越好,拖到後麵,怕是尾大難下手。”
陸有橋一怔,沈愛立這話讓他有些意外,本來這次他說是找沈愛立幫忙,實際上求的是漢城國棉一廠的領導,他從程潛那裡知道陸白霜得罪了這女同誌,人家定然是不願意跑這一趟,所以先拉下臉去找了副廠長程立明,再讓程立明將他引薦給製造科的陳主任。
這事,他知道基本上就是辦成了。在製造科那邊他的賠禮、道歉、懇求,不過是找人辦事明麵上基本的程式,並沒有在乎這沈同誌會怎麼想,她的意願之類。他這趟可以說是有幾分仗勢壓人。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小沈同誌不僅沒有陽奉陰違,實打實地給他們解決了問題,還不計前嫌地給他們廠的溫濕度問題,提出改良意見來。
讓自幼在舊社會上摸爬滾打出來的陸有橋,心裡都有些觸動,誠心誠意地道:“沈同誌你看,今天已經比較晚了,不如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又補充道:“五點多出發,不會耽誤你上班的時間門。”
程潛也在一邊道:“是,沈同誌,這夜路不好走,也有些不安全。”
沈愛立拒絕道:“感謝陸廠長的好意,但確實歸心似箭。”她要是今晚不回去,樊鐸勻估計會等她一整晚。
陸有橋見她打定了主意,也沒有再勸,“既然如此,那我就安排車,送沈同誌回漢城。”又想著這畢竟是女同誌,夜裡可能有些不安全,轉身和程潛道:“程潛,你陪著一起去,再從咱們廠的倉庫裡挑一些成色好的布,給沈同誌捎上。”
沈愛立忙道:“不用,不用客氣,陸廠長真不用。”
陸有橋搖頭道:“小沈同誌,你千萬不要拒絕,先前陸白霜的事,我心裡想想還有些過意不去,沈同誌卻不計前嫌,我又為難沈同誌,讓你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幫忙,這點布,也是我的一點心意。這次時間門匆忙,以後小沈同誌,要是來宜縣,一定要和我們說一聲,好讓我們有機會儘地主之誼。”
陸有橋一直將人親自送上了車,看著車開走了,才轉身回家。
一到家,發現家裡還亮著燈火,母親還坐在沙發上,有些奇怪地道:“媽,你老人家怎麼還不睡,夜裡有點涼,不好多坐的。”
陸母道:“有橋,今兒白霜和我說,你請了一個漢城的女同誌來廠裡解決問題,那女同誌不過二十出頭,能給你解決什麼問題?你可彆起了什麼花花腸子啊!”
今天孫女兒和她說這事,老太太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來,有橋自幼就出去闖蕩,建國前就開了兩家紡織廠,要說有什麼騙子能騙到他,老太太不行,她倒是覺得,兒子不會是看中了這姑娘,耍的花招吧?
她心裡一著急,就乾脆坐在客廳裡,等兒子回來。
此時見他不說話,又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和嘉怡感情雖然不好,明麵上到底是夫妻,可不好做出什麼事來,讓外人說閒話,不然你這廠子還怎麼管?”
陸有橋聽得額頭兩邊的青筋直跳,忍不住開口道:“媽,是白霜又和你胡說八道了是不是?人家小沈同誌是正經的漢城國棉一廠的工程師,上過報紙的,人家來了不過兩小時,就幫我解決了問題。到白霜嘴裡,是不是這就是個騙子?騙子要是都有這能耐,那可真是青天白日的鬨笑話了。”
“啊?真是工程師啊?霜霜這丫頭,怎麼好唬我呢?我這急得手心都出汗了,真是這丫頭……”
陸有橋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道:“媽,白霜有家,以後讓她不要在這邊住,我和嘉怡感情沒有問題,她走了,嘉怡就回來了。”
老太太一噎,見兒子在氣頭上,也沒有敢多說,囁嚅道:“行,行,我明個就和她說。”
陸有橋知道她隻是嘴巴上應下,想著明天還是得自己和侄女說。
忍不住又和老太太道:“您這樣慣著她,是害了她,人家小沈同誌和她差不多大,不說業務能力,就是待人處事,都不知道比白霜好多少。她要是能像人家小沈同誌那樣謙遜有禮、樸實厚道,不要您說,我都會把她帶在身邊手-->>